王律师在她面前几步远站定，居高临下。
他放下公文包，动作刻板得像在摆放一件冰冷的证物。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那双眼睛，精明，犀利，也漠然。
“黎小姐。”他的声音干涩，没有起伏，“傅总的意思，我带到了，至于其他的话，有机会，你跟傅总亲自说吧。”
王律师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兀自按照程序办事，“案子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傅总委托我全权处理，会尽力把你弄出去。顾家那边……”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点公式化的权衡，“虽然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
一旁陈律师看了他们一眼，没时间由着她们墨迹，直接丢下一句。
“黎小姐，陆总说了，这次，他念在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帮你一把，但这次是最后一次。”
黎雪的手指在铁椅扶手上收紧，指节泛出青白。她看着眼前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忽然觉得荒谬。
曾今，将她捧在手心上的男人，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个都嫌弃她的人。
这一晚，黎雪呆在那，一晚上没睡。
而同样，傅家也人仰马翻。
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出黎雪的黑料，如雨后春笋般，一点点在网络上炸开。
每一条推送，都格外有吸引人眼球的本事。
#傅家养女#、#傅家二少与养女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傅家养女知三当三#、#傅家养女恶意伤人#……
那些帖子底下，是傅思远和黎雪在国外旅游的照片，其中，还有不少亲密的合影。
傅家老宅此刻灯火通明。
管家捧着平板的手在发抖，热搜第三的词条赫然是#傅家养女#那几个热词。
傅老夫人抓起青瓷茶盏砸向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黎雪被押送警局的画面。
“荒唐！”老人胸口剧烈起伏，“小雪连杀鱼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会杀人！”
“老太太，是真事，捅了的还是顾家老爷子那宝贝金疙瘩。”
“你说什么！”
“二少已经安排律师过去了，但你也知道顾老爷子的脾气，这次，说是死都不会算了。”
“这次的这么多新闻，多半也是顾家的手笔。”
“小雪这么些年，都没有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呆着，思远呢！给思远打电话！”
“二少说没时间。”
“他能忙什么！是不是姜雾那个女人又缠着她了，这个女人我就知道肯定是假装失忆。”
“不是的，据我所知，是二少主动去找……”
“你说思远主动去找那个女人？”
“嗯，二少还在医院跟陆家那位，为了少奶奶大打出手！”
“成何体统！把那个姜雾叫回来，我要亲自教训教训她。”
“老太太，那个女人现在根本不接电话。”
老太太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是不是胆子大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少奶奶失忆了，她谁也不认得。”
“既然谁也不认得，孩子也没有了，那还赖着思远干什么，叫傅思远回来，明天就跟那个女人去离婚！小雪的事现在闹成这样，如果再出现介入思远婚姻的话，那以后，还怎么见人……”
当初老太太一排众议，把黎雪带进傅家，就是为了让黎雪跟傅思远结婚，谁曾想，半路杀出来一个姜雾，怀了孕，最后也只能同意姜雾进门。
但姜雾失去了记忆，又流了产，傅家自然也不需要她这样家庭的女人。
能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况且，她家思远还年轻，要个孩子，完全不是问题。
“叫他明天离婚，过三十天之后，跟黎雪结婚。”
管家走到一边去给傅思远打电话，可是傅思远接到电话之后，听着说要跟姜雾离婚，竟然没同意。
“我不离婚。”
“二少，你不是一直都很烦姜小姐缠着你吗？这一次，她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那不正是你甩了她的好时机。老太太知道你喜欢黎小姐，一直想撮合你们。”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傅思远指间的烟灰簌簌落在禁止吸烟的标识牌上。
他盯着病房玻璃倒影里自己青紫的嘴角——这是半小时前和陆衍互殴的痕迹。
“我说了不离婚。”
管家拿着手机，见着傅老太太朝着自己走来，“跟他说，如果他不离，那明天，我让人替他离。”
“二少。”管家惊慌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老太太说你必须离，如果你不离婚的话，那她亲自帮你……”
“我再说一遍，我不离婚。”傅思远突然掐灭烟头，“姜雾是我老婆，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你跟黎雪的那些事呢！你准备让黎雪当小三陪着你？傅思远，你一个男人，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那些是网上瞎说的，我是跟她在国外旅过游，但我没有跟她做过那些事，当初开一间房是因为当天晚上黎雪一个人害怕，，我才……”
“谁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事，人家只查到你跟黎雪共处一室，如果你是已婚身份被人查到，那不只是你，我的脸都丢尽了，我明天会联系她，不管你离不离，都得离。”
良久，男人指尖的烟蒂烫到了皮肤才猛然回神，“好。”
当初结婚是姜雾求来的，现在她失忆，离了就离了，等她想起来，自然还是会缠着自己要结婚，他不怕。
现在可不能让傅氏染上那些舆论。
否则，他继承人的身份，肯定是轮不到他了。
“离婚协议我会让人草拟好，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
姜雾接到老太太亲自打来的电话，刚回到家没多久。
她在书房本就在整理之前的那些“照片”，身为杂志社编辑，对于一张照片夸大其词的描述，她得心应手。
之前，傅思远出国三个月，她找了一个私家侦探，负责跟拍她跟黎雪每天的行程。
花了十五万。
那侦探也非常的尽职尽责，拍到了他们同进酒店，密会了8小时的照片。
哪怕傅思远跟黎雪没做什么，也解释不清楚。
她找的曝光媒体是国内赫赫有名的鼎星娱乐，加上顾家刚在网络上发布了消息，顿时，黎雪的名字一下子就火爆了起来。
姜雾指尖掠过电脑屏幕上傅思远揽着黎雪进酒店的高清连拍图。
手机震动时，傅老夫人尖利的声音刺破寂静,“既然你不记得思远了，那就放彼此自由，明早九点，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
“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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