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受了委屈。
“好了，不哭了，妈以后不走了。”妇女将女儿抱进怀里，整理好情绪，和姜老太颔首告别。
目送母女俩离开，姜老太收回视线。
别人的私事，她无权干涉。
姜老太收拾好摊位，推着三轮车，临走之前，在市场转了一圈，买了两大块新鲜牛肉，和五十颗咸鸭蛋。
分成两份，一份准备自己带回家，一份放到刘嫂子家的三轮车上，等夫妻俩回家，卸货的时候就能看到。
“刘嫂子，我和大妮儿要去进货，今天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行，你们母女俩路上注意安全，明个见。”
挥手告别后，姜老太和大女儿冒着严寒，来到姜长海所在的服装厂。
昨天姜老太就和姜长海说过，她今天要来进货，袜子—内—裤的生意不错，姜老太想法相对保守，打算年前还是以卖袜子—内—裤为主。
毕竟没卖过女士内衣，不知道具体销量如何。
她打算先进几件，放着一起卖，先试一下水。
如果效益好，她再转变卖货方向也不迟。
“长海，副厂长在不？”姜老太放下三轮车，问道。
姜长海看着母女俩眼睫毛都挂上一层白霜，这么冷的天，属实难为他姐和他大外甥女了。
“在的，姐，你和大外甥女走了一路了，午饭还没吃吧，先进门卫暖和暖和，再去找副厂长也来得及。”
“我们在市场吃过馄饨了。”姜老太说着解开扣子，把打包好的另一份馄饨，从棉袄里取出来，“我放在怀里温着，你趁热吃吧。我和大妮儿先去找副厂长。”
今天是赵寡妇还钱的最后期限。
装完货，她还要回去讨债。
“你慢慢吃，我俩先走了。”
姜老太珍惜时间，告别弟弟姜长海，带着大女儿走进空旷少人的办公楼。
再次见到副厂长，副厂长肉眼可见的憔悴，长时间的熬夜忧虑，两鬓凭空多了几根白头发，脸也跟着垮了，看起来便知压力很大。
叩叩叩！
姜老太敲门，“厂长，您还记得我吧。”
副厂长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姜老太摘掉帽子围巾，站在门口。
“大姐，是你！”
才过去两三天的时间，姜老太再次出现，副厂长惊讶过后，本能以为姜老太是来退货的。
“大姐，把货送回仓库就行。”
副厂长还是很好说话的。
厂长不在，大小的事都堆到他头上。
去了几趟局里，局里领导闭门不见，工人工资问题得不到解决。
他承诺过下个月，也就是过年前，一定会把拖欠工人的工资发下去。
目前来看，怕是难了。
姜老太的事与之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副厂长也不打算为难姜老太。
只要姜老太把拿走的货，全都送回去即可。
“厂长说笑了，货都卖完了，咋可能送回库里。”姜老太笑着，把用绑头发的皮筋捆起来的一沓钱，放到办公桌上，巧妙化解尴尬。
“这是我事先答应过给厂里的分成，您数数。”
副厂长看着那一沓由一分一毛纸币摞起来的钞票，错愕望向姜老太，“大姐，你把那批货全都卖出去了？”
这属实在他意料之外。
要知道，现在小城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大部分家庭勒紧裤腰带，姜老太一个毫无经验的中年妇女，竟然能在这般低迷的环境下赚到钱！
“大家赏脸，可怜我，愿意照顾我生意罢了。”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姜老太自认只是赚到点小钱而已。
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她志不在此，为了给女儿们更好的生活条件，她需要做的还很多。
上次姜老太将货拉走，仓库主任就和他报备过姜老太都带走了些什么。
成本最低的袜子—内—裤，在姜老太经营下，厂里如此快便收到回头钱，已然让副厂长很惊讶了。
副厂长大概扫了一眼那一沓钱的厚度，至少有三四十块。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按照姜老太的速度，过年之前，服装厂至少能再拿到四五百块钱的分红。
上千名员工平摊下来，一家分不到多少钱。
但他可以从中做一做工作，让家庭困难的工人，先拿到钱。
这样一来，舆论便可稳定下来，工人们看到希望，日子也就有了奔头，不至于群情激愤，大过年的，闹出能登上报纸的社会事件。
“大姐，你还需要什么，只管去仓库拿。”
副厂长收下钱，也没数一数究竟有多少，起身打内线通知仓库主任去开门。
姜老太等的就是副厂长这句话。
“那好了，我们不耽误您时间，这就过去。”
“别客气，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我巴不得大姐你能多拿货。”
副厂长用看财神爷的眼睛，看向姜老太，姜老太出门前，他紧紧握住姜老太的手。
走投无路之下，他堂堂一个厂长，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唯有两面之缘的姜老太身上。
“厂长，有您支持，我一定努力。”
副厂长是姜老太唯一的供货商，在姜老太眼里，副厂长何尝不是她的财神爷。
正如副厂长所说，俩人互惠互利，有钱一起赚。
姜老太和副厂长惺惺相惜，大女儿站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
先前她还好奇她妈是从哪拿到的货，原来是从她们当地最大的服装厂这里拿货源。
而且，服装厂的领导，俨然把她妈当救星！
大女儿从未见过这般游刃有余、敢闯敢拼的姜老太。
家属院里的邻居们都在说，她妈为了她，才和她爸她奶反目成仇。
为让她们姐妹几个更有底气，她妈那么内向的一个人，勇敢地走出家庭，学着如何摆摊做起买卖。
她妈为她们做出这么多，真的很了不起。
相应的，她作为家里的老大，理应担起大姐的责任。
等她完成学业，要好好孝顺她妈，照顾好妹妹们。
大女儿抿着唇瓣，在心中暗下决定的同时，跟随姜老太来到仓库门外。
仓库主任和姜长海正站在库门口说话。
“长海，你怎么在这儿？”姜老太走近问道。
姜长海挠了挠头，姐弟俩几番敞开心扉的接触过后，神色愈发柔和，不再逢人就绷着脸。
“姐，我来帮你搬货。”
弟弟一片好心，姜老太自然不舍得拒绝，拍了拍弟弟宽厚结实的肩膀，随手从口袋里摸出包红塔山香烟，塞进仓库主任上衣口袋里。
“哈哈，又来麻烦大兄弟了。”
仓库主任摸了摸口袋，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姐，太客气了，开个门而已，小事小事。”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收下香烟后，仓库主任态度明显热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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