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僵硬回头,依稀能听到自己脖颈关节扭动的声音,仰头看向姜老太,示弱求和道:“儿媳妇,我……我不是存心和你作对,我……”
“嘘!”姜老太竖起手指,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用解释,赔钱就行。”
姜老太笑容挂在脸上,胳膊肘死死扣住宋老太的咽喉,“你把屋子搞成这样,我让我你赔点钱,不算过分吧?”
宋老太扯了扯嘴角,通情达理道:“...不…不过分。”
“那就好。”姜老太掰手指算道:“买棉花,缝被子,需要钱。眼瞅着过年了,顺带给你孙女们买几件新衣裳穿!我也不多要,五十块。”
姜老太竖起五根手指。
闻言,宋老太长舒口气,“赶明我就给你,保准一分不差。”
五十块而已。
她还以为姜老太要敲她竹杠。
这点钱,她还是赔得起的。
宋老太不敢和姜老太对视,心里发怵,迈步就要走。
她都答应赔钱了,姜老太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吧!
“急什么呀!”姜老太仍旧笑眯眯,“你丢没丢钱、丢黄金,我不清楚。但是,左邻右舍都知道,我每天都去市场做买卖,赚来的钱放在大衣柜最下面一层的饼干盒子里,一共八千六百零三角六分。你进去一趟,饼干盒子里的钱全没了。老太婆,你该给我个说法吧!”
“八千六百多?”
有零有整的。
宋老太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姜翠兰,我进你屋里,一个钢镚都没见到,你凭空管我要八千块钱,你这事抢钱啊!”
姜老太捡起被宋老太丢到地上的账本,从容翻开,指着今天最新理出来的总收益:8600.36。
“怎么能叫抢!我不让你进,你非要进。丢了钱,你又不认帐。小调皮鬼,真拿你没办法。”
姜老太惩罚似的拍了下宋老太的屁股。
熟悉的羞耻感再次袭来,宋老太呼吸停滞。
丧门星又对她动手动脚。
士可杀不可辱。
丧门星还不如打她一顿,让她来的痛快。
她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太婆了,被姜老太搞的,莫名有种晚年被—性—骚—扰的罪恶感。
“我……我拿不出这么多钱……”
宋老太声音颤抖,都要哭出来了。
先是丢了小一万块,和两根拇指粗的金条,丧门星又敲诈她八千多块钱。
算一算,小三万块没了。
她找谁说理去。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欠条帮你写好了,你按个手印就行。”
姜老太翻到账本最后一页,最上面两个钢笔加粗写着的“欠条”二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写清时间、地点、金额和双方姓名。
八千六百零三角六分,加上宋老太承诺的五十块,共计八千六百五十块三角六分。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当着宋老太的面,姜老太水灵灵地把欠条撕下来。
宋老太不认字,但也知道自己中圈套了。
好啊!
丧门星挖好坑,让她往里跳。
这下玩脱了!
宋老太欲哭无泪,正要反抗。
老三机灵,回屋拿了瓶红墨水,拧开瓶盖,攥着宋老太大拇指,按进墨水瓶口。
宋老太毫无还手之力,亲眼看着姜老太和三孙女,擒住她的手,在欠款人处按下红手印。
“两天时间,不还钱,你知道我的手段。”
姜老太嘴巴凑近宋老太,吐出的热气扑到宋老太耳朵上,宋老太彻底麻了。
姜老太不打她,改恶心她了。
宋老太实在是顶不住。
“好了,都回去睡觉吧。”
姜老太把欠条对折,揣进兜里,摆手,鸣金收兵。
姜老太一声令下,女儿们抿着小嘴偷笑,回屋边收拾残局,边竖大拇指,佩服她妈有勇有谋。
姜老太和女儿们陆续拉灯睡觉。
独留宋老太一晚上不敢合眼,一闭眼,就是姜老太拍她屁股时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大清早,天还没完全亮。
宋老太拉上宋耀祖和宋建国,火急火燎逃去乡下。
姜老太起床时,三人出发有一会了。
姜老太假装去外面上厕所,回来时,把藏在三轮车底下的塑料袋,拿回屋。
房门从里面插上。
姜老太解开塑料袋,清点里面的存折、钱和金条。
没错,存折是她的。
钱和金条是她从宋老太那偷来的。
她昨晚上在宋老太几人水里放了安眠药。
几人睡得沉。
她进去拿钱,他们都没发现。
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钞票和金条,姜老太很是满意。
当天出摊路过银行,姜老太就把钱存进存折里。
又在银行租了个保险柜,把金条和存折都放进去。
只要她和女儿们不说,没人知道。
来到小市场,姜老太没有心浮气躁,继续安分摆摊,做小本生意。
收摊时,带来的货,卖的差不多了。
姜老太去其他摊位,买来布料和棉花。
她没时间缝被子,就送去市场附近的裁缝铺,给老板两块钱手工费。
老板笑呵呵接过钱,把被子蓄足棉花,针脚缝好,叠好,放到姜老太的三轮车上。
大学开始放寒假。
大学生陆续回家过年。
只有少部分老家远的外地学生留校。
大学门口摆摊的收益大打折扣。
姜老太打算明天就不来了,等年后开学再说。
好在从服装厂进的头绳发箍一类的,这些日子都卖的差不多了。
剩下一些货底子,原封送还给服装厂就行。
姜老太第三次来到服装厂。
大门正上方的厂牌,已经让人摘下来。
大门用铁链锁着,只留着一扇低矮的侧门,以便出入。
姜老太从侧门进去时,刻意看了眼门卫的方向。
弟弟姜长海去当兵,服装厂没重新招聘保安。
门卫室没人,窗户结了厚厚一层冰,连带着整个服装厂,看起来都异常冷清。
昨天傍晚天上开始飘雪花,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才放晴。
厂里一地积雪,没人清扫。
放眼望去,雪地上只有零星几串脚印。
曾经辉煌一时的国营服装厂,如今门可罗雀。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人去楼空,供暖不足,办公楼里凉飕飕的。
走在其中,苍凉感涌上心头。
各个科室锁上门,早些时候,还有人对厂子抱有希望,按时来上班。
眼下,来上班的员工少之又少。
打扫卫生的大姐,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打瞌睡,姜老太和宋大妮从她身边走过,大姐眼皮都没动一下。
叩叩叩。
敲响办公室门。
再次见到钱副厂长。
时局使然,时代洪流下,个别人力挽狂澜时没用的。
钱副厂长的心态从最初的焦躁,转变成豁达。
“姜大姐,你来了,请坐。”
钱副厂长起身,笑着迎接姜老太。
分红的钱放到办公桌上。
“这里是三百五十块。”
姜老太摘下手套,把钱推到副厂长手边。
副厂长也没有假客气,收下钱,和姜老太寒暄几句。
姜老太试探问对方有没有离开服装厂,或是去南方的打算。
“我大学一毕业,就分配到服装厂,在这里一干就是十几年,我的家人也是厂里的员工。我的根在这儿,那都不去。”
副厂长语气平和。
服装厂人去楼空,他坚守在这里,为了心中的情怀,也为了数千名拖欠工资至今的工人。
总要有人对工人们负责。
与其把烂摊子交给别人,让别人糊弄处置,还不如他留下来善后。
姜老太离开服装厂前,又去仓库,这次她拿的货是围脖、棉衣。
红的,蓝色,白的,粉色……
都是些冬日少有的鲜亮颜色。
下过雪的天空透亮,海城老百姓却前途未卜。
每个下岗工人心里都是灰蒙蒙的,就像冬日的海城,四处光秃秃的,不似春日那般生机勃勃,树干草坪没有一点绿色。
日子总要过下去。
正因为日子难,所以更要调整好心态。
大过年的,穿些鲜亮颜色的衣裳,换一换心情。
只要人还活着,有手有脚,没丧失劳动能力,总能遇到转机。
姜老太势单力薄,力量有限。
她无法帮助数以万计的失业家庭。
至少,目前还没有办法。
回到啤酒厂家属楼。
乡下距离海城有段距离。
下过雪,路面清雪不及时。
路况难走。
宋老太他们回乡下拿钱,没那么快赶回来。
天都要黑了,约定好的时间早已过了,宋家还不来下聘,王家坐不住了。
“建国媳妇,你们宋家是什么意思,王家那边都等着急了。我今天来过好几趟了,你家除了一问三不知的小姑子,都不在家。你家要是不想成这门亲事,大可以给我个准话,没必要这么遛我。”
媒婆找上门来,见到姜老太,疯狂倒苦水。
“和王家的亲事是孩子他奶奶订的,我不掺和。”姜老太把三轮车停到车棚里,面无表情道。
媒婆站在车棚外,急道:“建国媳妇,话不能这样说。耀祖不也是你儿子。你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下聘都是上午,不然不吉利。这样吧,你和我去趟王家,和王家说几句好话,等你家男人和婆婆回来,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媒婆想着尽量稳住王家。
不然,她忙活一小天,拿不到媒人钱,岂不是白费事了!
姜老太:“我家闺女要放学了,我要做饭了。没时间。”
让她给王家人说好话,上辈子已经说尽了。
王秀梅刁难她这个婆婆,她忍不住,反驳几句。
王秀梅一甩脸子,回娘家,她扛不住宋建国的打,去王家给王秀梅赔礼道歉。
王家人言语奚落她,她不能还嘴,低头忍着。
即便如此,王秀梅依旧不肯和她回去。
被逼无奈,姜老太这个当婆婆的,当众给王秀梅下跪道歉……
老话说的好,上赶子不是买卖!
前世,她就是太好说话,让王秀梅得意忘形,忘记她自己几斤几两。
这辈子没找机会,扇王秀梅几个大耳刮子,她已经很吃亏了。
再说了,宋耀祖娶媳妇,又不是给她娶媳妇!
她积极个什么劲儿!
“建国媳妇,你这人,怎么这样难说话。”
媒婆是宋老太请来的,本想着在中间尽力撮合,没想到姜老太如此不配合。
“算我多事行了吧,你不管,我也不管了,你家这份媒人钱,我不赚了。”
媒婆甩手走人。
姜老太面色不改。
难说话,未必是坏事。
重回一世,姜老太认为这是个优点。
凡事总考虑别人的感受,委屈自己,那纯是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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