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提着另一份饭菜，回到女儿的病房。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天气没那么热，空气也好，适合出去转一转。
人总在病房待着，闷的慌，病也好的慢。
三妮和五妮回来时，见姜老太洗干净手，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板，将还热乎的饭菜从网兜里拿出来，正往桌上摆。
“妈给你们买了糖醋鱼和炒牛肉，去洗手吃饭。”
面对女儿时，姜老太忘却一整天的疲惫，仿若今日屡次碰壁的经历不曾发生过。
不管生意做到多大，姜老太告诫自己，坚决不把负面情绪带给亲人。
“好香啊。”
五妮头上缠着纱布，在姜老太和三妮的悉心照料下，面色日渐红润。
“妈，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护士姐姐也说了，再过段时间，我就能出院了。”
前些日子，五妮就能下床行动了。
今天下午，医生来查房，说她恢复的好。
她出院后，不会再因为情绪激动，出现晕厥抽搐的现象，她完全可以像同龄女孩子们那般学习、生活。
“这是个好消息。”
姜老太走过去，慈爱地抚摸女儿嫩生生的脸蛋，笑道：“我家五妮是有福气的人。你和三妮别忘打电话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姥姥姥爷她们。”
手术结束那天，姜老太打过长途电话，和姜父姜母他们说过五妮手术顺利，让家里人别担心。
眼下，五妮身体状况一天好过一天，以免千里之外的家人牵肠挂肚，姜老太今天一大早出门后，三妮陪着五妮去护士站借用电话，打回海城。
“我们打过了。姥姥亲自接的电话。”
因为手术，五妮剃了一半的头发，距离手术过去小半个月了，后脑勺长出扎手的发茬儿，远远看去，还是显的突兀，不好看。
五妮是个小姑娘，爱美。
除了晚上睡觉，她几乎都戴着帽子。
头发剃掉，还能再长出来。
然而，如果脑中的淤血不取出来，她不敢想象未来会是怎样！
她抽风的毛病更加严重！又或是，淤血在脑袋里作怪，让她寿命大打折扣，没能等到她有能力孝敬她妈，她就撒手人寰。
她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五妮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她妈姜老太给的。
离开海城当天，奶奶宋老太找过来，要她和三姐去医院给宋耀祖做配型。
她妈一句玩笑话，她竟然当真了，当场怀疑她妈立场不坚定。
每每想到这儿，五妮心中满是愧疚。
她妈掏心掏肺对她好，她却像只白眼狼，心智不坚定，误认为她妈没那么爱她。
“妈，对不起。”
饭桌上。
三人饭吃到一半。
五妮握着筷子，戳着米饭，情绪抑制不住，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病床旁大口干饭的姜老太。
姜老太走了一天的路，两只脚都快断了。
四处奔走，中午饭也没时间吃。
肚子早就饿的打鸣。
听着五妮猝不及防的道歉，姜老太快速咀嚼，咽下嘴里的饭菜，“出什么事了？饭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道上歉了？”
姜老太夹起一大块牛肉，放在五妮碗里，耐心问道。
五妮埋头盯着饭盒里的米饭，不好意思去看姜老太的眼睛，吞吞吐吐地将那天的心路历程说出来。
说完后，意料之外，五妮没等到姜老太的责备。
“看来我编瞎话的本事见长啊，自己的亲闺女，都被我糊弄住了。”姜老太捂着嘴，爽朗笑出声。
五妮诧异抬眸，看向表情没有丝毫不悦的姜老太，问道：“妈，你不生我的气？”
姜老太笑着摆手道：“我生了五个闺女，每个都要生气，我早气死了。”
五妮没做出大奸大恶的坏事，一点小事而已，姜老太的心胸没那么狭窄。
再说了，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肉，她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生气记恨。
姜老太一视同仁，五个女儿，她都疼。
又夹起一大块肉，放到三女儿碗里。
姜老太体贴道：“三妮，这段时间你跟着忙里忙外的，都累瘦了，多吃点。”
三妮莞尔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确实瘦了些，感觉裤腰都松了。”
住院，不仅是病人扒层皮，陪患家属也是吃不好睡不好。
然而，三妮并不觉得辛苦。
姐姐照顾妹妹本就是应该的。
和辛苦奔波的姜老太相比，她算不上辛苦。
“妈，今天怎么样？有商场愿意售卖咱家厂子的卫生巾吗？”三妮看着姜老太，问道。
姜老太摇了摇头，实在是饿急了，继续往嘴里扒拉饭菜，边嚼边道：“咱们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困难在所难免。不过没关系，我明天再出去转一转。”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姜老太越挫越勇。
她就不信了，这么大的首都城，没一家商场愿意和她合作。
姜老太骨子里透着不服输的劲儿。
三妮也是如此。
“合作要讲缘分的。妈，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
三妮眼眸温润似玉，纵使泰山崩于前，仍能面不改色，有着超越年纪的沉稳干练。
“借我家三妮吉言，妈再接再厉。”
有女儿的鼓励，姜老太心口比吃蜂蜜还甜。
晚上，陪护病床上。
姜老太洗漱完，脑袋靠近枕头，没有半分钟，细微的呼噜声从姜老太口中响起。
一觉睡到天亮。
睁眼，三妮早早就起来了，下楼买了包子油条。
护士推着医疗车，来给五妮换药。
姜老太帮不上忙，去公用卫生间洗脸刷牙。
夏天天气热，衣服一天至少要换一次。
姜老太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水池里搓揉。
洗干净后，抖开衣服上的褶皱，挂在病房床尾。
姜老太鸟枪换炮，今天打算再去几家，囫囵吃完早饭，出门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恼人的温度，让人喘不上气。
姜老太走在大太阳下面，热的快要蒸发了。
还没到中午就这么热。
这天气像蒸笼似的，能闷死人。
姜老太举着首都城区地图，一上午的时间，拢共才拜访两家商场。
她一没门路，二没介绍人牵头。
对方不是闭门不见，就是让保安撵人，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到了中午，姜老太没胃口吃东西，在报亭买了两根冰棍。
地图挡在头顶，姜老太蹲在路边，冰棍吃一半，融化一半。
木棍丢到身后的垃圾桶里，姜老太揪着短袖领口扇风。
草丛里传来阵阵蝉鸣，愈发恼人。
姜老太感觉自己要被晒化了。
不行了！
这天气，她熬不住了。
还是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避暑气，等午后三四点钟在出来吧。
姜老太这般想着，手绢擦拭着额角止不住的汗珠，手撑着膝盖，站起来，眼前一黑。
几秒钟后，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姜老太手扶着电线杆子，甩了甩脑袋，迈开步子正要走。
滴滴！！
一辆大红色的小汽车，按着喇叭，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
胡春霞单手摘下墨镜，对她招了招手，“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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