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明辉的反应确出乎江辰预料。
他笑容不变，继续说道：
“跨国采购的正常流程。金盾作为代理商，需要将货款转给德意志厂商。所有外汇手续都齐全，需要我调出来吗？”
江辰盯着苟明辉的眼睛，对方毫不回避地迎上他的目光。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而苟明辉显然有备而来。
“这家公司现在还能联系上吗？”江辰换了个角度。
“当然。”苟明辉掏出手机，“我这就给他们王总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苟明辉开了免提。
一个自称王总的男声详细解释了采购流程，甚至准确说出了设备型号和安装日期。
挂断电话后，苟明辉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江县长，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吗？”
离开财政局时，许三强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妈的，他们肯定早就串通好了！那个所谓的王总，八成是他们的人！”
“没有证据，难道这件事就这样了？”
许三强忍不住问出的，也是江辰心中所想。
江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鲜红色的宣传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
“美食文化节”几个大字鲜艳夺目，与远处煤矿事故遇难者家属拉的黑色横幅形成刺眼对比。
“先回办公室。”江辰沉声道，“晚上我去趟金盾安防的注册地址。”
夜幕降临，江辰独自驱车来到省城。
金盾安防的注册地址在一栋老旧的写字楼里，电梯里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当他找到608室时，门上的公司名牌已经蒙了一层灰。
“有人吗？”江辰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隔壁公司的值班人员探头出来：“别敲了，这家公司半年前就搬走了。”
“知道搬去哪了吗？”
“听说是出国了。”值班人员耸耸肩，“好像做大了，去A国发展了。”
回到车上，江辰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精心设计的闭环——资金流向境外，关键人物消失，留下的都是无懈可击的纸面证据。
手机突然震动，是桑梓镇镇长发来的消息：
“江县长，遇难者家属又在政府门口聚集，要求公布事故。媒体也来了，场面有些失控。”
江辰回复了几句安抚的话，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煤矿事故、资金谜团、青云会、周自强...这些碎片之间还缺少关键的连接点。
回到家已是深夜。江辰站在窗前，望着县城稀疏的灯火。
桌上摊开的文件在台灯下泛着冷光，那些数字和签名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就在他准备关灯休息时，手机突然响起。
一个没有号码显示的来电。
“喂？”江辰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
“江县长，好奇心会害死猫。”
江辰瞬间绷紧了神经：“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电子音冰冷刺耳。
“停止调查青云会，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如果我说不呢？”江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电话那头传来诡异的笑声：
“李大平死了，张德全差点死了，你觉得下一个会是谁？洛瑶？许三强？还是...你自己？”
江辰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你识相点。”电子音突然变得狰狞。
“明天太阳升起前，离开齐州县。否则，桑梓镇的煤矿事故就会多一个遇难者名单——江辰。”
电话戛然而止。江辰站在原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整个县城陷入更深的黑暗。
挂断那通死亡威胁电话后，江辰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放下手机，发现掌心已经湿透。
“离开齐州县？”江辰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他环顾这间宿舍，墙上还贴着煤矿事故遇难者的照片和资料。
那些无声的注视让他胸口发闷。
江辰跌坐在椅子上，手指插入发间。
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李大平死了，张德全差点丧命，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他想起白天在财政局苟明辉那胜券在握的笑容。
想起季国峰拍桌子时眼中的轻蔑。
想起周自强临走时那句“有些线是不能踩的”。
“我真的错了吗？”
江辰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那些数字和签名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或许季国峰说得对，他太固执了，不懂得变通。
如果就此收手，至少能保住性命...
江辰低垂着头，被黑暗笼罩。
“叮铃——”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许三强发来的消息：
“江县长，张德全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关于青云会的接头方式。明天详谈？”
青云会。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江辰的神经。
他久久凝视着这三个字，突然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他不能退缩！
他望向墙壁上的资料。
李大平和那些煤矿事故中丧生的矿工，他们都在等着一个公道。
江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墙上贴着的一张照片上——那是洛瑶上次来齐州县调研时拍的。
照片中的她眉头紧锁，眼神坚定。
江辰突然想起洛瑶那句“小心点”，声音里藏不住的关切。
他拿起手机，手指悬在洛瑶的号码上方。
凌晨一点，这个时间打电话太冒昧了。
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立刻被接通。
“江辰？”洛瑶的声音清醒得不像半夜被吵醒的人。
“出什么事了？”
“你...还没睡？”江辰有些意外。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在看省纪委转来的材料。关于青云会的。”
洛瑶顿了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江辰深吸一口气：“我刚收到青云会的死亡威胁，让我明天太阳升起前离开齐州县。”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接着是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安排人过去！”
洛瑶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江辰从未听过的急切。
“不用，我没事。”江辰苦笑，“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又是一阵沉默。江辰能听到洛瑶轻微的呼吸声。
“江辰，”洛瑶再次开口时，声音柔和了许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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