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县长，这是各乡镇煤矿整改进度表，我已经按紧急程度做了分类。”
章知谦将一叠文件整齐地码放在江辰桌上，每个边角都对得一丝不差。
江辰抬头打量着这个年轻的联络员。章知谦戴着黑框眼镜，说话时总是微微低头，显得谦逊而不卑微。
最难得的是，他能在复杂的官场关系中保持一种难得的纯粹——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不多嘴。
“做得很好。”江辰翻看着文件，发现重点数据都被荧光笔标出，旁边还附有简明扼要的分析。
“这个风险评估是你加的？”
章知谦点点头：“看到有些数据不太对劲，就多查了些资料。”
江辰眼睛一亮：“专业人才啊！怎么早没听你说？”
“领导没问，我也不好主动显摆。”章知谦腼腆地笑了笑。
“再说在基层，多做事少说话总不会错。”
这句话让江辰想起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断送前程。
如今位置变了，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了。
“知谦，有兴趣跟我去实地考察吗？”江辰突然问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煤矿安全还是要亲眼看看。”
章知谦眼镜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当然愿意！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江辰正要说具体安排，办公室门又被敲响。
这次敲门声很特别——三声轻，两声重，带着某种韵律。
章知谦识趣地告退。
门开时，一阵淡雅的香水味飘了进来，紧接着是一双踩着红色高跟鞋的修长美腿。
“江县长，冒昧打扰了。”
山水集团老总秦霜笑吟吟地站在门口，一袭墨绿色旗袍将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
她眼角已有细纹，却更添成熟风韵。
江辰起身相迎：“秦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秦霜款款走入，随手带上门。
她走路时腰肢轻摆，像一支随风摇曳的芦苇。
“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她在沙发上优雅落座，从包里取出一份烫金请柬。
“桑梓镇美食城下周六举办第一季度的庆功宴，想请江县长赏光。”
江辰接过请柬，指尖不小心碰到秦霜的指甲——冰凉光滑，涂着暗红色的甲油，像五片精致的花瓣。
“恭喜秦总，美食城经营得风生水起啊。”
“托您的福。”秦霜微微前倾身子，领口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现在其他乡镇都眼红得很，天天找我取经呢。”
江辰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每个乡镇情况不同，照搬桑梓镇模式未必合适。”
秦霜眼睛一亮：“江县长说到点子上了！”
她兴奋地从包里又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让团队做的各镇特色分析，您看看...”
两人就县域经济发展聊了将近一小时。
秦霜的商业头脑让江辰暗暗吃惊，她对各镇资源优势、文化特色的把握甚至超过了不少乡镇干部。
而江辰提出的“差异化发展”理念，也深得秦霜认同。
“要是所有官员都像江县长这样务实就好了。”临走时，秦霜意味深长地说，“有些领导巴不得我到处复制粘贴，好从中...”
她突然住口，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
江辰敏锐地抓住这个停顿：“从中什么？”
秦霜红唇微抿，涂着睫毛膏的眼睛眨了眨：“没什么，生意场上的闲话罢了。”
她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你们在查金盾安防？”
江辰心头一震，表面却波澜不惊：“秦总消息很灵通啊。”
“做企业的，总要关注政策风向。”秦霜轻描淡写地说。
秦霜轻抚发梢，这个动作让她手腕上的玉镯轻轻晃动：
“金盾的老板周鸿祎我见过几次，标准的暴发户做派。”
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他和市里某位领导关系匪浅。”
“哪位领导？”
“这就不清楚了。”秦霜站起身，裙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商界传言而已。”
她走到门口，回头嫣然一笑：“如果江县长真对金盾感兴趣，我可以介绍几位'知情人士'给您认识。”
秦霜离开后，江辰立刻拨通了洛瑶的电话，但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他转而打给县公安局局长许三强：“两件事：一是查桑梓镇煤矿的原始测量数据；二是查金盾安防老板周鸿祎的社会关系，特别是与市委领导的往来。”
江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还有，查一下山水集团和金盾安防有没有业务往来。”
许三强心里震惊：“难道秦总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不放心罢了，谨慎些总没坏处。”
经过了这么多事，他深深明白，人与人之间，只要有利益牵扯，就会存在无数变动。
……
桑梓镇的清晨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
天刚蒙蒙亮，运煤车的轰鸣声就已经在蜿蜒的山路上回荡。
江辰站在桑梓煤矿的入口处，脚下踩着松软的煤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
“江县长，安全帽。”章知谦递过一顶崭新的黄色安全帽，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专业的光芒。
“我已经联系了矿上的技术员，他们十分钟后到。”
江辰接过帽子，目光扫过矿区。几台挖掘机停在不远处，像沉睡的钢铁巨兽。远处，加固工程的脚手架已经搭起了一半。
“知谦，你看那边。”江辰指向脚手架，“按照标准，横杆间距不应超过2米，但那几处明显超过了。”
章知谦迅速掏出平板电脑，调出施工规范对比：“您说得对，至少有四处违规。我马上记录下来。”
江辰点点头，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这种明显的违规，矿上的技术员不可能不知道。
“江县长！”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江辰的思绪。
桑梓煤矿的矿长陈勇小跑着过来，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欢迎您来指导工作！”
江辰注意到李大勇身后跟着两个陌生面孔，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个手臂上有纹身。
“这两位是？”江辰直接问道。
“哦，这是县里派来指导安全工作的专家。”陈勇介绍道，声音突然压低，“说是新来的财政局副局长特意安排的。”
江辰眼神一凝。苟明辉倒台后，省里派了吴涵担任财政局副局长一职，但财政局副局长为什么会关注煤矿这边的事？
他正要开口询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么回事？”章知谦警觉地望向声音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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