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郑国锋揉了揉太阳穴，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一夜未眠，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桌上的材料被翻得凌乱不堪。
“组长，您该休息了。”秘书小张轻声提醒，递上一杯浓茶。
郑国锋摇摇头，接过茶杯时指尖触到了小张冰凉的手背。
他抿了一口，苦涩的茶味在舌尖蔓延，让他稍稍清醒。
“周老那边有动静吗？”
“刚接到电话，周老邀请您中午在静园吃饭，说是叙旧。”小张犹豫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邹国平也会在场。”
郑国锋的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指甲与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果然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走到窗前，他望着市政府大楼的方向，玻璃窗映出他疲惫的倒影，眼下挂着两片青黑。
“备车吧，该来的总会来。”
静园位于天海市郊区，掩映在一片竹林之后。青砖灰瓦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古朴典雅，屋檐下的铜铃随风轻响，发出空灵的声音。
郑国锋下车时，皮鞋踩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他穿着深灰色的文山装，袖口处磨得有些发亮，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像是用毛笔精心勾勒出的纹路。
“国锋啊，好久不见。”周秉义上前两步，亲切地握住郑国锋的手，“上次见面还是你去中央党校学习前吧？”
“老师记性真好。”郑国锋微微欠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您身体看起来还是那么硬朗。”
周秉义拍拍他的肩膀，手掌落下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老了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有干劲。”老人眼睛眯成一条缝，眼珠在缝隙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来来来，进去说，国平已经等着了。”
包间内，红木圆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凉菜。邹国平立刻站起身，脸上堆满笑容：“郑组长，欢迎欢迎。”
郑国锋淡淡点头，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水晶肴肉切得薄如蝉翼，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凉拌海蜇丝盘成花朵形状，点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
全是静园的招牌菜，有几道还是他当年做周秉义学生时最爱吃的。这份用心，不言而喻。
“老师太客气了。”郑国锋落座，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周秉义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茅台：“咱们师徒难得聚聚，今天不谈工作，就叙叙旧。”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从往昔岁月转向当下。
周秉义放下筷子，象牙筷尾端的银饰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国锋啊，听说你这次在天海查得很严？”
他的目光落在郑国锋脸上，像是X光般想要穿透皮肉看到内里。
“职责所在。”郑国锋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
“年轻人有原则是好事。”周秉义笑眯眯地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不过有些事啊，不能太较真。大岭乡那个厂子，确实有问题，但国平已经向我保证会严肃整改。”
邹国平立刻接话：“是的郑组长，我们已经成立了专项工作组，一定会把环保问题解决好。”
郑国锋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没有说话。
“对了，”周秉义突然话锋一转，“省里有个重点项目急需人手，老书记特意点名要你去负责。你看是不是...”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回省里？”郑国锋抬眼，目光如炬。
周秉义笑容不变：“工作需要嘛。天海这边的问题，国平会处理好。再说...”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国平的儿子下周就从国外回来了，准备和王启水的女儿办订婚宴。到时候你也来喝杯喜酒？对了，可以把江辰和洛瑶也带上。”
“王启水老来得女，对这个掌上明珠可是重视的很啊。”
郑国锋握杯的手微微收紧。政治联姻，权力网络，这些潜台词他再清楚不过。
“老师开口了，我自然要遵从。”郑国锋缓缓放下酒杯，“不过调查组的工作还需要收尾，给我两天时间交接。”
周秉义满意地点头：“应该的。来，再喝一杯。”
离开静园时，郑国锋的步履依旧稳健。
但上车后，当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一直扛着的重担。但
“组长？”小张担忧地看着他。
“回办公室。”郑国锋闭上眼睛，“通知江辰和洛瑶，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市政府大楼内，洛瑶正翻阅着邹国平交给她的“化工厂整改方案”，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文件上漂亮的措辞掩盖不了实质的空洞，所谓的“整改”不过是暂时停产，等风头过去再复工的缓兵之计。
“洛处长，这些材料需要您签字。”秘书小李放下一叠文件。
洛瑶抬头，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好的，放这儿吧。”
等小李离开，她立刻翻开文件，快速扫描着每一页内容。在最后一页的附件中，她发现了一份被刻意夹在其中的设备采购清单，金额数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零，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果然...”洛瑶的呼吸略微急促，迅速用手机拍下关键页面，闪光灯在昏暗的办公室内一闪而过。
然后将文件放回原处。她需要更多这样的证据，越多越好。
与此同时，扶贫办办公室内，江辰正坐在马德才对面。这位被“病休”的扶贫办主任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袋浮肿，头发也白了不少。
“马主任，我不明白。”江辰直视对方的眼睛，能看清马德才瞳孔周围的血丝，“你明明是邹书记的人，为什么还要派小李来接我？”
马德才苦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烟，颤抖着手点了一支。
“江组长，你以为我想当邹国平的人？”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扶贫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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