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杏眸微转,清凌凌的眼波扫来:“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本事。我会拨银钱,替你开间医馆。”
犀角梳轻叩妆台,声如碎玉:“许瑰之与你同去,专收贫户女子为医徒。日落闭馆,入夜归府。除去药材成本并学徒月例三两,盈余五五均分。”
许瑰之便是那寡妇的女儿,原名叫张贱苟,子鸢给改了名字。
孙鹊儿倏然抬头,喉间像被什么哽住。
她居然在书中的世界,完成毕生所求......
在糟糕的二十一世纪,医生三天一夜班,一个夜班28个小时,下了夜班还要考试开会开讲座带教,一度逼得她想穿书傍上反派过好日子。
谁曾想,哪里都不是净土,还得遇到一个好老板。
镜中忽漾开浅涡,美人回眸,素手虚掩檀口笑嗔:“你不愿?”
“愿意愿意!奴婢愿为小姐肝脑涂地!”
“只一桩,青霉素的炼制,需另辟密室。”白玉般的指尖在妆台划出方寸:“所需器具形制,你细细交待工匠。房门须配三簧铜锁,研配时,室中人影,室外地迹,皆不可留。”
“奴婢明白。”
崇仁医馆门庭若市,子鸢未掩家徽,挂着虞家的招牌,引得百姓争相叩诊,医女们每每忙的脚不落地。
坊间皆传虞家藏有神针,针扎进去,药到病除,连丢了魂的孩子都能给救回来。
一针不行,便三针。
三针毕,病则祛。
若有医家探问方剂,子鸢省了步骤,坦然递出药笺,唯在末尾添一行小楷:“制药毕,需焚香告天”。
然仿制者众多,神效却无一人可复。
百姓遂深信虞家福泽深厚,有神明相护。
盛兴九年,元月十三,隆冬已过,春信未达,边关终传来得胜捷报。
姜国主帅被凌都尉一箭贯心,北疆国主早在两年前被虞将军大刀砍了脑袋,高悬城门。
此役绵延三载,又逢冬雪封路,子鸢已有三月未得边关只字。
幸而,终是胜了。
大军回朝那日,子鸢绾惊鸿髻,佩金玉簪,石榴斗篷裹着月白襦裙静立城楼下相迎。
她掐着手心踮脚遥望,心中思忖着该如何告知母亲离世的消息。
百姓们熙熙攘攘,提花篮挤在街道两侧相迎。
大多都穿着粗麻布衣衫,却都整理的干净清爽,将整条街道挤得连一个多余的人都容不下。
有的明显是长途跋涉千里而来,只为最快一睹亲人面容,那双布鞋都破了口,鞋履沾满污泥。
马蹄惹来阵阵欢呼喝彩声。
子鸢堪堪只能望见远方的黑影,她心里挂念着虞长生,又害怕面对虞长生得知杜二小姐离世时的反应。
鹃儿指着卫朝在风中飘飘的鲜红旗帜,喊说:“看到了看到了,将军们确是回来了。这一仗打的好是辛苦,眼一睁一闭,三年便过去了。”
虞子鸢望着越来越近的黄金甲,心跳越发急促。
她该今日说?还是明日说?
若今日说,是此刻迎头便说?还是待回府稍定再说?
不对不对,若是父亲未见母亲身影,定会猜测到事有蹊跷。
队伍已近得能看清人影轮廓,虞子鸢有些不敢看。
她低头又抬头,最终还是遥遥望去,但见一身量高瘦的少年身披黄金甲,眸光锐利如寒冰,领着军队走来。
虞子鸢一愣。
虞长生呢?
为何是他?
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她再顾不得仪态,拨开身前层层叠叠的人群,踉跄着挤到最前方,离那行进的队伍不过数步之遥,急切地扫视着队列。
却唯见凌子川站在最前方,带领王师归朝。
虽是打了胜仗,那些个士兵低垂着头,难掩悲色。
耳边百姓的议论声浪渐渐低了下去,化作细碎而惶惑的低语:
“常胜将军呢?怎不见虞大将军?为何是这凌都尉?”
“我儿呢?怎的没见他身影,家中族老还等他归家吃宴。”
“十万大军出征,这,这瞧着不足万余人啊?”
“不是......打了胜仗么?”
虞子鸢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她心里惴惴不安。
眼见凌子川率队穿过巍峨城门,她下意识向前迈出一步,唇瓣微启欲问父亲下落,旋即又猛地惊醒不能破坏队伍,急急退回。
那少年将军已然垂眸对上她,
寒眸化春,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向她走来。
“阿兄。”子鸢喉咙发紧,声音轻若蚊蚋。
她只粗扫了一眼,便急切地越过他的肩头,踮起脚尖向后方队伍深处焦灼张望:“爹呢?”
凌子川的脚步在她面前顿住。
他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沉默了一息,才抬起眼,那目光沉得似要滴出水来,声音干涩而沉重:“父亲已于...去年冬日,十二月初二...阵亡。”
侍立一旁的香姨早有预感,此刻强抑悲声,颤声追问:“尸身呢?”
“被北疆...掳去。”凌子川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至今...未归。北疆死战不降,我军只将其主力驱离国境。”
虞子鸢猛地闭上双眼。
世界瞬间被抽离了所有声音与色彩,只剩无边无际的白。
原来,都选择丢下她啊......
再睁眼时,她已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不再看任何人,不再听任何声,只迈开脚步,疾步朝虞府走。
那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行尸走肉般的决绝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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