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的人流不断。
天子亲临,满面悲恸,竟红了眼眶。
虞子鸢只听着卫明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看他落泪,许是真哀痛虞长生死去。
毕竟,卫朝哪还寻得到虞长生这般痴傻之人?
天子自言自语良久,一会说于她有愧,一会夸赞凌子川有“昭明”之姿,眼里的期许藏都藏不住。
郭时雪与周凝采是结着伴儿来的,燃了香,烧了纸,拉着子鸢说了好一会儿体恤的话。
子鸢披着白麻,木然跪着,只点头应好。
接着是卫烁与淑贵妃。
二人说了什么,子鸢也记不得了,连腿脚的麻木都感受不到,只觉着心尖上破了一小口子,不停地往外淌血。
暮霭四起,夜色朦胧,虞府渐归冷寂。
今儿个晚上的守灵人是子鸢与鹊儿。
凌子川想留下,被香姨和鹃儿硬拽走了。
月亮爬上枝头,夜风鼓动白布,拍打窗棂“呜呜”如鬼咽。
孙鹊儿跪在蒲团上,蜷缩着身子,双臂抱胸,垂着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冷风阵阵,吹得鹊儿缩着脖颈,不时搓搓胳膊取暖。
子鸢本该依礼枕砖卧草,却仍挺直挺挺跪在蒲团上。
孙鹊儿终是熬不住,闭了眼,身子一歪,就朝前方栽倒。
子鸢慌忙伸长手扶稳她:“你回去睡着。”
孙鹊儿揉眼,哈欠连连,睡眼微睁,见着子鸢一张素白的脸更显怜弱,迷迷糊靠着她:“那怎可行?留你一人在这儿,不得怕?”
“怕什么?父亲若归来,倒也是好事。你回去就是,我一人在这也行。”
“那成,那我走了。”
孙鹊儿也是个不墨迹的,伸了个懒腰,立马起了身就往外头走。
月亮被乌云所笼,透不出光亮,四周黑黝黝,只余两盏烛火昏黄飘摇。
风骤然吹过,烛火倏灭,一片死黑。
唯有道道白布兀自飘舞,鬼影幢幢。
子鸢凝着那青铜鼎里那截断箭,顾不得腿脚麻木,踉跄起身。
她抓帕裹住箭杆,使出浑身解数用力拔出,一步一步朝着角落里的牌匾走去。
烛火再燃,微弱晕开,映出汉白玉石光辉,隐隐发亮。
娇弱的虞小姐高举起箭矢,对准光滑石面,狠狠凿了下去!
一下!
劳什子柔嘉郡主,
她才不要!
两下!
稀罕这虚名?
杏眸里团着火儿,火越烧越旺,足以焚烧掉一切的顾虑。
三下!
她的父亲就不是父亲?
母亲就不是母亲?
虞长生流尽的血,便看不见?
四下!
五下!
六下!
那些灰头土脸的懂什么?
若能换虞长生活,这虞小姐她不当,这富贵她亦不要!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啪嗒!”
“啪嗒!”
一颗一颗掉落,
坠在地上。
她只要虞长生活过来,
她只要虞长生活过来啊。
箭杆锋利,隔了层帕子,亦刺破了子鸢的手心。
血透过梅花香帕洇出,在汉白玉石上蜿蜒成线。
汉白玉石异常坚固,不见划痕,唯有血印。
红染白石,惊悚可怖。
虞子鸢力竭,却还是死死地攥着箭矢,用尽气力地想要将这烂东西给凿烂。
她太娇弱,病体之躯,使不上劲儿,
又太坚韧,一连多年的打击,不见枯败,反更显柔丽之质。
直至掌心没一处好皮,痛得躯体都在颤,还是不懈地拼尽全力。
“鸢儿?”
男声如雾凇,穿透墨染天地,纵横白布灵堂,划风而来。
虞子鸢置若罔闻,炙热的大手隔着白麻攥住她的皓腕:“你在做什么?”
饶是隔了衣袖,掌心粗糙异常,还是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刀剑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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