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
烛火摇曳中,凌子川正盯着她血淋淋的手。
血珠沿帕角滴落,他下意识伸手去接,
粘稠温热,染红指尖,血腥味弥漫。
“与你何干?”
子鸢挣开桎梏,屈肘发力推开他胸膛。
黑衣下的肌肉骤然绷紧,却未后退半步。
她握住箭杆,再次高举起。
凌子川劈手夺过断箭掷向暗处,翻过她掌心。
只见素白皮肉与帕子黏作模糊一团,血色狰狞。
子鸢收手,借着烛光,俯身摸索地面,散乱鬓发扫过冰冷砖石。
可箭已经不知道被丢哪了。
她找不到箭,也找不到杜二小姐,亦找不到虞长生......
子鸢抬眼,问他:“箭呢?还我!”
“为何自伤?”他弯腰欲抱她,子鸢却如受惊的鹿向后缩去,脊背撞上供案。
青铜鼎震响,半截断箭在鼎中嗡嗡颤动。
“别碰我!”她嘶声道,染血的五指在他黑衣前襟留下抓痕:“为何你没有保护好虞长生?”
她恨恨抬眸,狠狠推他。
不是说好会护着虞长生平平安安归来吗?
凌子川沉默逼近,单手扣住她双腕压向棺木。
“由不得你。”
他忽然拦腰抱起人,任她踢打挣扎。
绣鞋蹭过他腰侧刀鞘,发出皮革摩擦的闷响
黑夜深深,风如寒冰,刮过回廊,虞子鸢清醒一半,轻攥凌子川肩膀处的衣衫:“阿兄放我下来,鸢儿糊涂,不会再如此了。”
虞子鸢并不觉得三年过去后,凌子川还能对她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加之军营里头都有妓女,见识到了外头的天地后,便也不会再同从前一般。
凌子川脚步微滞,手臂却箍得更紧。
子鸢见他颈侧跳动的青筋,没有放手的意思,只得再启唇说:“阿兄,我知边关不拘小节,但你我已到成婚的年纪,须得注意......”
他骤然收臂将她颠高半寸,惊得她咽回后半句。
黑暗中传来他喉结滚动的闷响,却终无一言。
灵堂离翠微堂并不遥远,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出了门儿,朝西走,再拐个弯就是了。
翠微堂偏居暖如春巢。
凌子川将人按进锦垫,点了灯,扯开药箱翻找。
烛光映亮他绷紧的下颌,一道长而纵深的新疤从耳根没入衣领。
“忍着。”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放轻,镊子却稳准狠地剜进皮肉。
黏连的血帕被轻柔撕下,子鸢咬唇,闷哼溢出白唇,娇如黄莺。
药粉簌簌洒落刹那,她倏然抽腕:“我自己来。”
凌子川钳住她的手,拉至眼下,异常执着。
雪白余肌映着跳跃焰心,似梨蕊覆雪,偏那掌心黏着斑驳血痂,像摔碎的玉。
他指腹粗粝的茧磨过她滑腻腕骨:“别动。”
烛火“噼啪”爆响,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照得无所遁形。
那目光烫得骇人,子鸢脊背绷紧,只得移眼打量这偏室。
这地与翠微堂显得格格不入,
虽也简朴,却别出心裁。
窗台白釉瓶斜插的三枝红梅,瓣尖垂首如美人折颈。
身下软垫厚得反常,指尖一按便陷进三分,绝非客房该有的规制。
药末沾肤瞬间,子鸢疼得吸气。
凌子川捏着她腕子的力道立时松了半分,喉结滚动,却仍不撤手。
待缠好细布,她触电般缩回手:“子鸢还得守灵,阿兄早些歇着罢。”
说罢,起身便往门边退。
黑影堵住去路。
“妹妹。” 他嗓音沉得发涩:“躲我?”
子鸢侧身从他臂下掠过,素麻衣袂擦过他臂膀,窸窣一声轻响。
凌子然反攥住她袖口。
“松手!”
子鸢猛地抽臂,帛裂声刺破死寂。
半截素袖留在他掌心,她鞋履生莲,踉跄扑入茫茫夜色。
灵堂阴风卷着纸灰打旋。
子鸢倚着乌木棺平喘,指尖颤抖着理好残袖与鬓发。
蒲团尚未触膝,旁边忽多了个黑影儿,暗处陡然伸出一只手攥住她脚踝。
子鸢惊叫溢出,吓得跌在蒲团上,手撑地节节后退。
凌子川从棺后阴影里缓缓站起,半张脸浸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妹妹,跑什么?”
子鸢猛蹬他小臂,鞋尖踩着铁铸般的肌肉,纹丝难动。
她急喘平复呼吸,唇角勉强提起弧度:“需得替父守灵。”
“守灵?”凌子川指腹压收紧,粗糙的伤痕灼烧脚踝,碾磨的力道激得她战栗:“妹妹躲在这儿,”
他喉间溢出砂石般的低笑:“就能把我挡在外头不成?”
烛火爬上他脖颈长而深深的伤疤,映亮眸底翻腾的炙热,越滚越大,直至滔天焚烧一切。
这分明不是兄妹该有的眼神,是熬过北疆风雪也未曾冻熄的执念。
子鸢心惊肉跳,别过脸避开灼视,乌木棺的冷气扑面而来:“莫扰父亲清净,阿兄放手。”
“妹妹如今,倒真是与我生疏了不少。”
话语间,竟还带着几分怨。
“未曾。”
他们兄妹二人,从未有好过之时,何来生疏?
“那躲什么?”
“我只想快些来这灵堂,相伴父亲左右。”
“我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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