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赢了，你们的命，是我们的。”
陈顺利这句话，像一把冰刀，插进了罗家六兄弟的心里。
罗老四“扑通”一声，真的跪下了。
“陈老板！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饶了我们这一次！我罗老四发誓，以后这青杠山，我们兄弟绕着走！”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
陈顺利看着他，没说话。
瘸子叔带着人把冰块放下，冰块和滚烫的石头接触，发出一片“滋滋”的声响，白色的寒气升腾起来，像是给这场对峙蒙上了一层杀气。
“陈老板，别跟他废话。”豁牙汉子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提着枪走上前来，“这帮杂碎，手上不干净！上个月山那边的李老三，就是进山再也没出来，都说是他们干的！”
罗老四的脸色瞬间惨白。
陈顺利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瘦高个身上。“你，出来。”
瘦高个双腿打颤，一步都挪不动。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陈顺利把手里的开山刀扔到他脚下，“现在，给你个机会，证明你的拳头有多大。”
他回头看了一眼豁牙。“豁牙，你跟他练练。别用枪，用刀。”
“好嘞！”豁牙汉子兴奋地扔掉猎枪，也从瘸子叔手下那里拿了一把开山刀，在手里掂了掂，刀刃对着太阳，寒光一闪。
“不……不……我不敢了……”瘦高个屁滚尿流，几乎要哭出来。
“不敢？”陈顺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进了这阎王沟，就由不得你了。要么，你跟他打，是死是活看你的本事。要么，我现在就让瘸子叔把你剁了，喂这山里的狼。”
瘦高个看着陈顺利那张平静的脸，又看看旁边瘸子叔和他手下那些面无表情的汉子，一股绝望从心底升起。他知道，今天不流血，是走不出这个山谷了。
“啊——！”他像是疯了一样，捡起地上的刀，胡乱地朝着豁牙冲了过去。
豁牙常年打猎，身手本就敏捷，此刻更是憋着一股被羞辱的火气。他侧身躲开瘦高个的劈砍，手腕一翻，刀背狠狠地抽在了对方的膝盖弯。
“咔嚓”一声脆响。
瘦高个惨叫一声，单膝跪地。豁牙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上前一步，用刀柄对着他的手腕猛地一砸。
“哐当”，开山刀掉在地上。
豁牙一脚将他踹翻，刀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陈老板，怎么处置？”豁牙问。
陈顺利没看那瘦高个，目光扫过剩下那五个已经吓傻的罗家兄弟。
“瘸子叔，打断他们一条腿，让他们长长记性。”
“别！陈老板！我们给您当牛做马！求您了！”罗老四魂飞魄散，疯狂磕头。
“当牛做马？”陈顺利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们也配？”
他站起身，走到那堆肉山前。“正好，我缺些把肉抬出山的苦力。瘸子叔，别打断腿了，留着他们干活。”
他看着罗老四：“这头猪，完完整整地给我运到山外。少一斤肉，断你们一根手指。运到了，我赏你们每人十块大洋，滚蛋。”
罗老四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谢谢陈老板！谢谢陈老板！我们一定办到！”
一场血腥的火并，被陈顺利轻描淡写地化解。他没杀人，却比杀了人更让人恐惧。他把罗家兄弟的尊严和胆气，彻底踩在了脚下。
接下来，山谷里不再有对峙，只有命令和服从。
瘸子叔带来的人用冰块把分割好的猪肉层层包裹，再用油布和绳子捆扎结实。罗家兄弟成了最卖力的搬运工，背着沉重的肉块和骨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外走。
孟河被两个人用担架抬着，豁牙汉子则像个监工，寸步不离地跟在罗老四身后。
两天后，当这支奇怪的队伍走出青杠山时，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传说中的白玉山君，真的被人猎到了！
那巨大的、白玉般的皮张，那两根弯刀似的獠牙，还有那用冰块镇着、依旧鲜红如血的顶级猪肉，都成了县城里最热门的话题。
天香楼门口，范文清亲自出来迎接，看着那小山似的“战利品”，激动得满脸通红。
“好！好！好！顺利，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陈顺利没多说什么，只是让瘸叔把账结清。
瘸子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交到孟河手里。“陈老板说了，五百现大洋，一成天香楼干股的契书，一分不少。”
他又拿出另一个钱袋子和一份契书递给豁牙。“你的，一样。”
最后，他数出六十块大洋，扔给像狗一样等在一旁的罗老四。“你们的工钱。”
罗老四哆哆嗦嗦地接过，带着他那几个断了手脚的兄弟，一刻也不敢停留，消失在了街角。
当晚，天香楼顶楼的雅间里。
陈顺利没参加楼下的庆功宴，他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县城。
瘸子叔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顺利，都安排好了。范会长那边很高兴，说这批肉送到省城，能让他挣回十倍的本钱。”
陈顺利点点头，接过地图，在桌上铺开。
那不是青杠山的地形图，而是一张囊括了周边数个省份的交通路线图。
“瘸子叔，”陈顺利的手指，从青杠山的位置，一路划过县城，划过省城，最后，重重地点在了地图最东边的一个名字上——上海。
“这次运猪肉，我发现个问题。”
“什么问题？”
“路太烂，车太慢，冰太少。”陈顺利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猎杀山君后的喜悦，只有一种冷静到可怕的盘算，“一头猪，我们动用了这么多人，才勉强运出来。如果是十头，一百头呢？”
瘸子叔愣住了。
“青杠山是个宝库，但宝贝运不出去，就一文不值。”陈顺利的手指，在地图上那条连接县城和省城的土路上，重重地画了一条线。
“我要修一条路，一条能让卡车日夜不停跑的路。”
“我还要建一个冰库，一个能冻住一千头猪的冰库。”
“我要买更多的车，找更多的人，把青杠山里所有的好东西，山货、药材、皮毛……源源不断地运出去，卖到省城，卖到上海，卖到任何给得起价钱的地方。”
瘸子叔倒抽一口凉气，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这哪里还是一个猎人。
这分明是一头，比白玉山君更可怕，也更有野心的——人中之龙。
“瘸子叔，跟着我干吧。”陈顺利回头，看着他，“打猎，只能挣一时的富贵。但这条路，能让我们挣来一个，谁也抢不走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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