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的伙计们正往陈家大院里搬桌椅,为满月酒忙得热火朝天,院子里一片喧嚣喜气。
可这份热闹,半点也透不进主屋。
屋里,冷得能冻住骨头缝。
苏老栓和吴氏被孟河“请”了过来,两人脸上还挂着虚伪的笑,吴氏心里都盘算好了,待会儿要在宾客面前怎么夸女婿有本事。
可一进屋,那笑就僵在了脸上。
陈顺利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搭在扶手,另一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紫檀木盒子。
他脸上没表情,可整间屋子的空气都因为他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晴站在摇篮边,背对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晴儿,顺利,这一大早的,叫我们过来干啥?”吴氏心里直打鼓,嘴上却硬撑着。
苏晴缓缓转过身。
她就那么看着吴氏,又看看苏老栓,里面平静得吓人,再没有半分往日的顺从和怯懦,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我的女儿,今天满月。”
苏晴开了口,声音不大,字字清晰。
“她爹给她打了个长命锁,想保她一辈子平平安安。”
她举起手里的空盒子。
“可是,锁丢了。”
“咯噔!”
苏老栓和吴氏的心脏,猛地往下坠。
吴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但还是强撑着,声音都尖利起来:“丢……丢了?怎么会丢了呢?哎呀,这可怎么办!是不是哪个下人手脚不干净?顺利,你可得好好查查!那么贵重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拿怨毒的眼神去剜站在门口的孟河和豁牙,想把这祸水引开。
豁牙憋着一肚子火,额头青筋都蹦了起来,刚要张嘴,就被陈顺利一个眼神给按了回去。
苏晴看着还在演戏的母亲,忽然笑了。
那笑里没有半点暖意,看得吴氏心头发毛。
“娘,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
“我攒三个月的铜板想买根头绳,第二天就不见了,你告诉我,是老鼠叼走了。”
“我爹打猎分我的一块鹿肉干,我舍不得吃藏枕头底下,第二天就不见了,你告诉我,是我自己嘴馋,梦里吃了。”
“后来嫁给顺利,他头回给我买的那对银耳环,我戴了一天收好,第二天也不见了,你又告诉我,是我不小心掉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苏晴每说一件,吴氏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她自己都快忘了的陈年烂事,女儿却记得清清楚楚。
“以前,丢的是我的东西,我认了。你们生我养我,我该孝顺。”
苏晴的语气陡然变得锐利。
“但是今天,你们偷的,不是我的东西。”
“你们偷的,是我女儿的平安福!”
“你们偷的,是一个当爹的,对他女儿最重的心意!”
“你们偷的,是想用我女儿的安宁,去换你们儿子的前程!”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老栓和吴氏的心坎上。
两人那点可怜的防线,瞬间崩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吴氏彻底撕破脸皮,尖叫起来,“我们是你爹娘!拿你点东西怎么了!你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们给的!你这个不孝女!为了个外人,竟然这么诬陷自己的亲娘!”
“是不是诬陷,搜一搜不就知道了?”苏晴冷冷地回敬。
“你敢!”苏老栓也跳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吼,“我们是长辈!你敢搜我们的身,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天打雷劈?”
陈顺利终于开了口。
他缓缓站起身,手里的木盒子“啪”的一声合上。
声音不大,却让苏老栓和吴氏齐齐一哆嗦。
“在我陈顺利的地盘上,我就是天。”
他看都没看那对撒泼的男女,只对豁牙吩咐。
“豁牙,关门。今天这满月酒,先不办了。先处理家贼。”
“好嘞!”
豁牙咧开嘴,露出一个狞笑,大步走过去“哐当”一声,将两扇大门死死关上,还利落地插上了门栓。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这一下,彻底断了苏老栓和吴氏的最后一点侥幸。
“顺利!女婿!我们错了!我们一时糊涂啊!”苏老栓第一个就软了,他是真怕这个女婿,陈顺利是真的敢杀人的。
吴氏也彻底慌了,哭天抢地地扑向苏晴:“晴儿!我的好女儿!娘错了!娘就是看那锁子好看,想拿过来看看,真的!我这就还给你!”
她哆哆嗦嗦地从贴身衣兜里往外掏那个用手帕包着的金锁。
因为太过紧张,手一抖,金锁从手帕里滑了出来,“叮铃当啷”一声,脆生生地掉在地上。
这声音,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苏老栓和吴氏的脸上。
金锁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陈顺利的脚边。
那头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正对着这对丑态百出的男女。
陈顺利弯腰,捡起金锁。
他用袖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被玷污的圣物。
然后,他走到苏晴面前,将金锁递给她。
“你的事,你来决断。”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苏晴身上。
苏晴接过金锁,入手冰凉。
她看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父母,心里最后那点亲情的余温,也跟着凉透了。
她没去扶。
她走回摇篮边,轻轻地,将那枚长命锁,挂在了女儿陈安的脖子上。
温润的金色落在孩子胸前,映着粉嫩的肌肤,安详又妥帖。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转过身,对着地上哭嚎的两个人,一字一句。
“从今天起,我苏晴,没有爹娘了。”
“你们的养育之恩,这些年,顺利给你们盖的房,给的钱,足够还了。”
“以后,你们是死是活,都与我苏晴无关。我陈家的大门,你们永世不得再入。”
“我的女儿,也永远不会知道,她有过你们这样的外公外婆。”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哭,也没有骂,却比任何诅咒都让人心寒。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彻底的割裂。
“不!晴儿!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吴氏绝望地大叫,这等于断了她最大的财路。
苏老栓也磕头如捣蒜:“我们真的错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再也不敢了!”
苏晴转过身,再也不看他们一眼。
陈顺利上前一步,站在苏晴身边,像一座山。
他对着孟河和豁牙吩咐:
“把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扒下来。衣服,换成最破的。然后,扔出城去。”
“再传我的话给县城里所有车行马夫,谁敢载他们一程,就是跟我陈顺利过不去。”
“最后,派人去他们村里知会一声,他们女儿已经跟他们断绝关系。以后,谁要是再敢打着我陈顺利岳父岳母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陈顺利的视线扫过两人惊恐万状的脸,声音冷得掉冰碴子。
“我就把他们沉到青杠山那条河里,喂王八。”
半个时辰后,县城北门。
两个穿着破烂衣衫,浑身空空如也的老人,被豁牙像扔两条死狗一样,扔出了城门。
“滚!再敢踏进县城一步,打断你们的狗腿!”
苏老栓和吴氏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朝着乡下的方向逃去,身后是路人指指点点的嘲笑声。
陈家大院里,门窗大开,阳光重新照了进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晦气。
满月酒照常举行,只是比预想的晚了些。
宾客们只知道陈老板家出了点小事,但谁也不敢多问。
酒席散去,夜色降临。
陈顺利和苏晴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苏晴靠在陈顺利的肩上,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后悔吗?”陈顺利轻声问。
苏晴摇了摇头,手抚上怀里女儿胸前的金锁。
“不悔。为了安安,什么都值得。”
她抬头看着陈顺利,眼里有光。
“顺利,以后,咱们家就我们三个人了。”
陈顺利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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