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江南，路途遥远，查案之事亦非一朝一夕，归期未定。”
“这件事，我只打算告知父亲一人。”
“娘亲那边……还是先瞒着吧。待我启程之后，我会告诉爹爹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委婉地告诉她。”
“否则，以娘亲那般爱护我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允我离开京城半步的。”
母亲的担忧，她都明白，只是有些路，有些事，她必须亲自去走。
红鸢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望着宋朝阳，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恳求。
“那……那小姐就不能不去吗？”
江南路远，水深难测，她实在放心不下小姐一人去涉那未知的险境。
宋朝阳唇边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温柔坚定。
她轻轻摇了摇头。
“傻丫头，此事我早已应下太子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况且，此次江南之行，于我而言，亦有不得不去的缘由。”
这不仅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她自己。
江南，是危机，也是转机。
红鸢听罢，知道自家小姐心意已决，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将担忧压在心底。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意，声音闷闷的。
“那小姐此去，万事小心。奴婢……奴婢会很想小姐的。”
宋朝阳伸出手，轻柔地抚了抚红鸢的发顶。
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过去，带着无声的慰藉。
“我亦会想你。铺子里的事情，便都拜托你了。”
翌日，天色尚朦胧。
晨曦微露，将庭院中的花草镀上了一层浅金。
宋朝阳已然起身，换上了一袭素雅的湖蓝色衣裙，简单绾了个发髻。
她早早便候在了尚书府垂花门外，静静等待着父亲上朝的身影。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尚书一身绯色官袍，精神矍铄地走了出来。
宋朝阳眸光一亮，连忙迎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爹爹，您快随女儿过来，这边说话。”
宋父见女儿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禁有些讶异。
他停下脚步，目光中带着询问。
“哦？何事这般神神秘秘的？”
红鸢早已得了自家小姐的示意，此刻十分有眼色地上前一步。
她扶着宋尚书的胳膊，轻轻将他往一旁的抄手游廊引去。
同时，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庭院深处，唯恐宋母的身影突然出现。
“老爷，您随小姐过去便知晓了。”
宋父见状，不由得朗声一笑，带着几分了然。
他目光在女儿和丫鬟之间转了转。
“你们这两个小丫头，莫不是又有什么事情，想要瞒着你们母亲罢？”
三人行至游廊拐角僻静处，此处绿植掩映，不易被人察觉。
宋朝阳这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
她抬眸看向父亲，眼神中带着忐忑。
“爹爹，女儿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女儿想去江南。”
“此事，女儿希望爹爹能暂且替我瞒着母亲。”
宋父闻言，脸上的笑容倏然凝固。
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嘴巴微张，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地扬高了语调。
“什么？！你要去江南？！”
那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宋朝阳见父亲反应如此激烈，心中一急，连忙伸出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跺了跺脚，语气焦急。
“爹！您小点声！女儿正是因为此事不能让娘亲知晓，才特意寻您私下说的。”
“您这般大声，不等女儿启程，娘亲怕是就要知道了！”
宋父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听见，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女儿。
此刻，他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冷冽。
“胡闹！你可知江南是何等险地？”
“如今朝廷正在彻查江南盐税一案，那里早已是龙潭虎穴，暗流汹涌！你一个女儿家，还是……还是和离之身，怎能孤身犯险，去蹚那样的浑水？”
宋朝阳面对父亲的疾言厉色，并未退缩。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异常坚定。
“爹爹，女儿正是知晓江南情势险峻，才更要前往。”
“此次查案，由太子殿下亲自主持。”
“我们宋家，与外祖家，皆与太子殿下荣辱与共。”
“若此次盐税案中，太子殿下被人构陷，泼上污水，牵连的不仅仅是殿下，更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
她不能坐视这样的风险发生，更不能让外祖父一家因为朝堂争斗而受到波及。
这一趟江南，她去定了。
宋父脸上的怒容渐渐敛去。
他如何不知晓女儿话中的分量。
宋家，以及她外祖家，与太子殿下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太子在江南盐税一案中失足，那便是泼天的大祸。
他身为臣子，身为父亲，岂能不忧心。
宋朝阳见父亲面色松动，知道此事有了转圜的余地。
她趁热打铁，声音愈发恳切。
“爹爹，女儿此次是陪同太子殿下同去。”
“倘若真能查明江南盐税的内情，为国库追回巨款，这份功劳，太子殿下不会独占，亦是我们宋家乃至外祖家的荣耀。”
她语气一转，带着几分黯然。
“况且，女儿心意已决，此行势在必行。女儿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亲。”
“我只担心母亲因我此行江南而忧思成疾，是以女儿不打算此刻便告知于她。”
“待女儿启程之后，还望爹爹寻个妥当的时机，再将此事告知母亲，好生宽慰。”
宋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抬起手，指着宋朝阳。
“你啊，你这丫头！”
红鸢见宋尚书神色复杂，似要再说些什么责备的话，连忙上前一步，屈膝行礼。
“老爷，您就依了小姐这一回罢！”
“小姐自小聪慧，所做之事，何曾有过差池？您定要相信小姐才是。”
宋朝阳见状，心中微暖。
她上前一步，轻轻挽住宋父的胳膊，将他往早已备好的马车方向推去。
语气中带着几分催促，几分娇嗔。
“好了好了，爹爹，您再不上朝，可就要迟了。女儿还有旁的事情要忙，便不在此处多陪您了。”
她将父亲送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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