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了她。
宋朝阳故作轻松地弯了弯唇角,语调轻快。
“爹,娘,妹妹,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莫不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
她莲步轻移,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那几道目光依旧如影随形,直白得让她有些不自在。
“怎么这般看着我?”
“难道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不成?”
她抬手,下意识地想要抚摸自己的脸颊。
一旁的红鸢仔细打量了宋朝阳片刻,老实地摇了摇头。
“回小姐,什么都没有啊。”
宋朝阳便放下了手,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玉箸,唇边漾开一抹温婉的笑意,招呼着众人。
“想是都饿了,巴巴地等着我呢。”
“既然我回来了,那大家都动筷子啊,莫要饿着了。”
她正欲夹菜,一道略显冰冷的声音豁然响起,打破了这刻意的轻松。
“你还有心情吃得下去?”
宋母端坐主位,目光沉沉,语气不善。
宋朝阳夹菜的动作一顿,玉箸悬在半空。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家娘亲,眼底掠过错愕。
“娘亲……您这么严肃做什么?都把我吓坏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缓和这突如其来的紧绷。
宋母却不为所动,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声音比方才更冷了几分。
“你还知道害怕?”
宋朝阳心头一跳,警钟在脑海中骤然敲响。
那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父亲。
只见父亲微微垂着头,避开了她的视线,端起茶杯,心虚般地啜了一口。
宋朝阳的心,刹那间沉了下去。
她明白了。
娘亲这是……知道了她打算亲自前往江南的事情。
而且看这架势,显然是极不赞同。
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宋朝阳强压下心底的波澜,努力让唇边的笑意看起来不那么勉强。
她知道,这场风暴,她只能智取,不能硬抗。
“娘亲,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嗔。
“我当然知道害怕了,您随便一个眼神,就足以把女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呢。”
她甚至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为了显得自己镇定自若,她的目光从母亲脸上移开,落向了面前的佳肴。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众人注视下,稳稳地执起了桌上的玉箸。
一只红亮饱满的河虾被她轻轻夹起。
她将虾送入口中,动作从容不迫。
细微的咀嚼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厅堂里,显得异常清晰。
*先稳住,万万不能自乱阵脚。*
宋母的面色依旧凝重如水,不为所动。
女儿那刻意营造的轻松,在她看来,不过是欲盖弥彰。
“就会拣好听的说!”
她的声音冷硬,没有半分平日的慈和。
“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晓你要去江南的事情?还想一直瞒着我!”
宋朝阳闻言,那双明亮的眼眸倏地转向一旁的父亲,带着显而易见的幽怨。
爹爹啊爹爹,您怎么就这么快便招了!
“爹爹,女儿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您等我启程之后,再将此事告知娘亲的吗?”
语气里,满是你怎么能这样的责怪。
宋父被女儿看得面皮发紧,头垂得更低了些,肩膀也微微塌了下去。
他为难地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的,在你娘亲面前,爹爹我……何曾藏得住什么事儿。”
话语中,满是歉疚。
宋母锐利的目光在宋父和女儿之间逡巡片刻,最终还是落回宋朝阳身上。
“在我这里,休想有任何事情能够瞒天过海。”
她伸出手,在紫檀木的桌面上轻轻一拍,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南之事,我不同意。”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砸在宋朝阳心上。
这孩子,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江南水深火热,岂是她一介闺阁女子能轻易涉足之地!
宋朝阳脸上那层故作的轻松终于绷不住了。
慌乱浮现在她眼底。
她微微从座位上欠了欠身,声音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恳求。
“娘亲,此行女儿皆已安排妥当,当真是没有什么凶险的。”
“您就信女儿这一回,应允了吧。”
她的眼神期盼,希望能看到母亲的松动。
宋母却依旧铁石心肠,神色没有半分缓和。
她甚至连看都未再看宋朝阳一眼,径直抬高了视线,望向花厅之外。
“来人!”
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厅堂中回荡。
“将大小姐即刻送回雪轩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话音森冷,不留丝毫余地。
此时,花厅外的游廊阴影处,几道身影迅速显现。
两三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个个面容严肃,不带表情。
她们胳膊粗壮,肩膀宽厚,脚步沉稳,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朝着宋朝阳逼近。
宋朝阳心头骤然一凉,如坠冰窟。
她明白了,母亲这不是在商量,而是直接下了禁足令。
“娘亲!”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
“您就给女儿一个机会吧,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母亲的衣袖,眼中满是哀求。
然而,宋母只是冷漠地一抬手。
那几个婆子已然会意。
不等宋朝阳再多说一个字,其中两人便一左一右地钳住了她的手臂。
宋朝阳根本来不及挣扎,整个人被半提半拽地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一声惊呼刚到嘴边,便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红鸢眼睁睁看着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婆子将小姐推进雪轩居,心急如焚。
“你们快放开小姐!”
红鸢冲上前,声音带着哭腔,去拉那些婆子。
“夫人最是疼爱小姐的,她肯定舍不得你们这样对待她,你们松手!”
那几个婆子却纹丝不动,直接将宋朝阳推进房间,还将红鸢也一并推了进去。
只听咔哒一声,冰冷的铜锁已然扣紧。
宋朝阳猛然转身,纤细的手掌重重拍在门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娘亲!娘亲,快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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