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穿透门扉，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
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
红鸢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轻轻拉了拉宋朝阳的衣袖，声音哽咽。
“小姐，要不然还是省省力气吧等到夫人想通了，自然会放您出去的。”
宋朝阳慢慢放下手，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脸上愁云密布。
她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窗边的梨花木圆凳上坐下。
“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和爹爹说。”
她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就没想到他转头就告诉了娘亲。”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宋母略显疲惫的声音。
“女儿啊，你别怪娘心狠。娘这都是为了你好。”
宋朝阳闻声，眼中闪过微光，立刻从椅子上弹起，快步奔回门边。
她再次用力拍了拍门。
“娘！既然是为了我好，就应该放我出去，尊重我的选择！”
宋母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不慌不忙，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你那些铺子，我本是不让你开的。”
“可没想到你执意如此，也就罢了。但如今江南鱼龙混杂，万万是去不得的。”
她顿了顿，声音稍缓。
“我见你晚上没用多少饭，便让厨房给你备了些宵夜送来。”
“但你可想好了，我开门之时，你必然不能跑。”
“这院子里，还有三个婆子在这儿守着呢。”
还有机会！
宋朝阳心中一动，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语气变得乖巧起来。
“娘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跑。”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接着是门闩被拉开的轻响。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拉开了一条缝。
宋母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手中果然端着一个食盒。
就在宋母推开门，准备让她进来取食盒的瞬间。
宋朝阳忽然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宋母面前，冰凉的青石板硌得她膝盖生疼。
“娘！求您了，就让我去吧！”
她仰起头，眼中满是恳切。
宋母见状，刚刚缓和几分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眼神也变得锐利。
“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作势便要将门重新关上。
“只能关门了。”
不能让娘亲就这么走了！
宋朝阳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她从地上站起身，动作快得让宋母都微微一怔。
“娘亲先别走！”
她脸上努力挤出笑容，虽然那笑意有些勉强。
“既然娘亲执意不允，那女儿便好好待在这屋里便是。只是……女儿想求娘亲一件事情。”
宋母的身体，原本已经蓄力要将门重新合拢，此刻却微微一顿。
她的目光锐利，审视着宋朝阳。
这丫头，又在动什么心思？
就在宋母迟疑，转身拂袖而去的刹那，宋朝阳的手快如闪电般伸出。
那纤细手指，稳稳扣住了宋母的衣袖。
“娘！”
宋母身形一僵，垂眸看着女儿紧抓着自己的手。
宋朝阳迎上母亲的视线，眼底的恳切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坚决。
“女儿可以不去江南。”
宋母眉心微蹙，心中泛起波澜。
这丫头，当真肯退让？
“但惊鸿阁总不能一直无人打理。”
宋朝阳语速平缓，条理清晰。
“您便每日将红鸢放出去一个时辰。”
“她如今已能独当一面，替女儿照看着所有生意上的往来。”
“女儿往后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雪轩居中，老老实实待着，日日陪伴娘亲。”
红鸢一直屏息候在门边不远处，闻听此言，心领神会。
她立刻上前一步，声音真挚。
“是啊，夫人！如今小姐已将所有铺中事宜，都悉数交由奴婢打理。”
“小姐只需在府中安心静养，万万无需再为此等俗事抛头露面了。”
宋母的目光在女儿和红鸢之间来回逡巡。
她看到宋朝阳眼中的坚定，那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心头那股因担忧而起的怒火，渐渐被复杂难言的疲惫所取代。
或许，这已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良久的沉默之后，宋母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松动。
“如此……”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宋朝阳。
“倒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她声音放缓：“为娘的，不求你大富大贵，光耀门楣。”
“只盼我的阳儿，能够一生平安顺遂，康健喜乐。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想着去那虎狼环伺的江南之地，娘便允了你这个请求。”
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终于漾上了宋朝阳的唇角，驱散了眉宇间的愁云。
屋内的凝重气氛，霎时缓和下来。
她松开拉着母亲衣袖的手，转而拿起食盒旁的玉箸。
“多谢娘亲成全。”
她垂下眼帘，开始小口小口地用起宵夜。
宋母静静地看着女儿将所有吃食一一用尽，心中百感交集。
这丫头的心思，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待宋朝阳放下玉箸，宋母默然收起食盒，只淡淡说了一句。
“天色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她转身，身影消失在门外。
这一次，门扉轻合，却再未闻那令人心悸的落锁之声。
一个小小的，却至关重要的胜利。
待宋母的脚步声在廊下彻底远去，宋朝阳脸上的温顺乖巧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的眼眸倏地亮起，闪烁着精明，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柔弱。
她朝着一直恭立在侧的红鸢招了招手，声音压得极低。
“红鸢，近前来。”
红鸢立刻快步走到她身边，目光中带着询问。
“明日一早你出去之后，即刻将惊鸿阁事宜都细细安排妥当。”
宋朝阳语声冷静而果断。
“太子殿下明日肯定会去，你要告诉他如何去做。”
红鸢闻言，秀眉微微蹙起，眼中掠过不解。
她原以为小姐会立刻筹谋如何脱身。
“小姐……”
她迟疑地开口。
“您……当真不打算设法尽快离开此地么？”
宋朝阳缓缓摇头，清澈的眼眸中闪过深思熟虑的光。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窗外，夜色沉沉。
此刻若是强行冲撞，只会坐实母亲的担忧，往后的行动只会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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