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丹房残破的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陆沉蹲在废墟中，指尖沾着丹灰，正试图从焦黑的炉渣里挑出尚可辨认的丹丸。突然，一把绘着墨竹的油纸伞停在他头顶。
"陆丹师好雅兴，半夜赏雨？"
伞下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女子一袭月白长衫，衣襟处绣着金线云纹——正是昨日自称商会特使的苏清玥。她手腕轻转，油纸伞便精准地挡住所有雨丝，连带着将陆沉笼罩在一片干燥的空间里。
陆沉皱眉："苏特使深夜造访，恐怕不合规矩。"
"规矩？"苏清玥轻笑，从袖中取出半枚焦黑的养颜丹，"能把九转养颜丹炼成炭块的规矩？"
陆沉耳根发烫。那丹丸表面的九彩纹路依稀可辨，正是他引以为傲的改良成果。可此刻它躺在女子莹白的掌心，活像个笑话。
"火候失控罢了。"他硬邦邦地说，"再给我三日——"
"三日？"苏清玥突然俯身，发间幽兰香混着雨气扑面而来，"陆丹师可知，胭脂铺的季掌柜已经准备下订三百盒玉容膏？"
她指尖轻点，丹丸竟在雨中泛起微光。陆沉瞳孔骤缩——这是月华露的反应！他改良时加入的秘方，怎会被外人知晓？
"别紧张。"苏清玥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雕花玉盒，"试试这个？"
盒盖开启的刹那，陆沉闻到熟悉的草木香。但盒底暗藏的桃花阵法让香气忽而清冽如雪，忽而馥郁似蜜，竟比丹药本身更令人心醉。
"普通养颜丹，市价十两。"苏清玥合上玉盒，"配上这个，至少百两。"
雨声忽然变大。陆沉盯着盒盖上流转的阵法纹路——那分明是筑基期才能刻画的聚灵阵，却被用来...包装？
"荒谬！"他猛地站起，"丹道岂是——"
"岂是什么？"苏清玥突然冷下脸，"陆丹师宁愿看宗门典当祖传丹炉？"她指向远处亮着灯火的偏殿，"守旧派正在查账，你猜他们发现库房只剩三块下品灵石时..."
话未说完，一道惊雷劈落。电光中，陆沉看清她眼底闪过的金芒——魔修？他心头剧震，却见女子已恢复笑颜，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明日午时，醉仙楼。"苏清玥将玉盒塞进他手中，伞沿雨水突然凝成一行小字：欲解月华之秘，且看包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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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陆沉戴着斗笠踏入醉仙楼时，三楼雅间正传来清脆的算盘声。推开门，他看见苏清玥面前摆着七种不同材质的盒子，从普通木匣到嵌着夜明珠的金丝楠木盒，琳琅满目。
"时间紧迫，我们直接开始。"她拍手唤来小二，端上的竟是凡间胭脂水粉，"先学最基础的溢价原理。"
陆沉皱眉拈起一盒香粉："凡俗之物..."
"去年利润。"苏清玥推来账本，"玉容坊净赚八十万两，而你们玄丹门..."她故意停顿，"亏损九万三千两。"
账本上的红字刺得陆沉眼眶发疼。他想起昨日在偏殿外偷听到的争吵——"护山大阵的灵石都不够了！"长老们的咆哮犹在耳边。
"看这个。"苏清玥突然将香粉倒入青瓷盒，盒底暗刻的微型阵法立刻让粉末泛起虹光，"简单幻术，但贵妇们就吃这套。"
她手指翻飞，演示如何用障眼法让普通药材显出灵光，如何用故事包装——"这盒粉底，我们说是用凤凰涅槃处的灵土炼制..."
陆沉听得目瞪口呆。这些手段在丹道看来简直是欺诈，可当苏清玥演示到第十种包装技巧时，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若是养颜丹..."
"问得好！"苏清玥眼睛一亮，突然扯开领口纱巾。陆沉慌忙转头，却见她锁骨处有道狰狞疤痕，"三年前走火入魔留下的，用你们改良前的养颜丹要半年才能消。"
她取出昨日那枚焦黑的丹药，轻轻刮下些粉末抹在伤疤上。惊人的一幕发生了——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
"药效比我想的更好。"苏清玥系好纱巾，"现在缺的，是让贵妇们心甘情愿掏钱的...仪式感。"
她掀开最后一只紫玉匣。匣内分层设计，上层摆丹丸的凹槽刻着桃花阵，下层暗格藏着面小铜镜。开匣瞬间，阵法催动花香弥漫，铜镜竟自动映出使用者年轻时的容貌幻影！
"这叫渡劫匣。"苏清玥压低声音，"告诉她们，服用时想象自己正在经历容颜的雷劫..."
陆沉心跳加速。这构思太巧妙——用修仙概念包装商业产品，既不失格调，又暗合贵妇们对长生的向往。可当他摸到匣底隐藏的魔纹时，手指不由一颤。
"苏特使究竟是谁？"他猛地扣住女子手腕，"这魔纹——"
雅间门突然被踹开。守旧派的青袍长老带着执法弟子冲进来，为首的正是昨夜查账的严长老。
"果然在玷污丹道！"严长老怒指满桌胭脂，"堂堂丹师，竟学商贾弄虚作假！"
苏清玥却从容起身行礼："严长老明鉴，我们是在探讨如何用丹道惠及众生。"她突然转向陆沉，"对吧，陆师兄？"
这声"师兄"叫得陆沉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严长老身后几名弟子竟悄悄拿起渡劫匣细看，眼中闪着好奇的光。
"荒唐！"严长老挥袖打翻木匣，"从今日起，所有丹药必须按祖制用青瓷瓶——"
"那请长老先解决护山大阵的灵石。"陆沉突然开口。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满室寂静。严长老脸色铁青，执法弟子们低头不敢作声。窗外传来街边小贩的吆喝："上好的灵玉首饰，可保青春永驻咯——"
苏清玥趁机塞给陆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三日后某位郡主要举办赏花宴的消息。她嘴唇微动，传音入密："第一批渡劫匣，三百个。"
当夜，陆沉在丹房偷偷试验时，发现月华露竟能与桃花阵共鸣。月光下，玉盒散发的光华在墙面投出模糊字迹——正是玄丹门失传已久的某种上古丹方！
他猛地想起苏清玥眼底的金芒。这女子究竟是谁？魔修为何要帮宗门？而更紧迫的问题是：明日早课，他该继续背诵丹经，还是去市集采购雕刻玉盒的工具？
雨又下了起来。这次没有油纸伞，但陆沉掌心躺着半枚焦黑的丹丸，在雨夜里泛着微弱的九彩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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