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兄..."瘦小弟子递来的半成品养颜丹在陆沉掌心微微颤动，淡粉色的丹丸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陆沉用拇指轻轻摩挲丹纹，筑基期的神识如流水般渗入丹药内部——月华露与养颜兰的融合度仅有六成。
丹房内弥漫着甜腻的草木香，十二名外门弟子在青玉案台前忙碌，他们手中的药杵此起彼落，捣碎养颜兰的声响如同急促的雨点。陆沉抬头望向悬在房梁的青铜漏刻，距离子时还有三刻钟。
"再加三滴晨露。"他突然开口，声音惊飞了窗棂上停驻的萤火虫，"火候提到离位三寸。"
弟子们面面相觑。负责控火的圆脸少女手一抖，赤铜丹炉下的地火顿时窜高半尺，炉壁上的饕餮纹路被映得通红。陆沉视若无睹，从袖中取出珍藏的琉璃瓶，瓶内月华露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这是上个月从废弃灵田里挤出的最后存货。
当第七滴灵液坠入丹炉的瞬间，异变陡生。
炉内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粉紫色烟雾从气孔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扭曲的兰花形状。陆沉瞳孔骤缩，筑基期的护体灵光刚刚撑开，赤铜丹炉便在一阵刺目闪光中炸成碎片。
"轰——！"
气浪掀翻了三张青玉案台，养颜兰的碎屑如粉色雪花般漫天飞舞。陆沉被冲击波推着撞上墙壁，后脑勺重重磕在记载丹方的玉简架上。在意识模糊的刹那，他看见爆炸中心悬浮着十二颗完好的丹丸，表面流转着罕见的九彩丹纹。
"玄丹宗戒律第十七条！"苍老的怒喝穿透耳鸣，陆沉抹去眼皮上的药渣，看见戒律堂的墨长老踏着满地狼藉走来。老人雪白的须发间沾着粉色丹灰，手中蟠龙杖每次点地，都有一道禁锢灵纹在地面亮起，"未经报备私炼新丹，损毁宗门财产，该当何罪？"
陆沉撑着手肘想要起身，却发现右臂经脉里流淌着诡异的粉色灵力。他盯着掌心尚未散去的九彩丹纹，突然低笑出声："墨长老，您见过能自发形成防护阵的养颜丹吗？"
老人举起的蟠龙杖僵在半空。那些悬浮的丹丸周围，确实闪烁着微弱的阵法光芒——正是这层保护罩让十二名弟子毫发无伤。
"歪门邪道！"墨长老的杖尖迸出青光，"修仙之人岂能钻研这些媚俗之物？当年玄丹老祖..."
"老祖的画像还挂在功德殿。"陆沉终于摇摇晃晃站起来，从废墟里捡起一颗完好的丹丸，"而殿顶的破洞，已经漏了三个月的雨。"
这句话像道禁制封住了老人的嘴。月光从炸开的屋顶倾泻而下，照见墨长老脸上深如沟壑的皱纹。就在僵持之际，丹房残破的木门传来三声轻叩。
"打扰了。"
清泉般的声音漫过满地狼藉。倚在门框上的女子穿着素白襦裙，发间银钗却雕成彼岸花形状。她指尖转着块鎏金令牌，令牌背面"天宝商会"四个古篆正吞吐着灵光。
墨长老的蟠龙杖突然转向来人："魔修？"
"只是做点小生意。"女子笑眼弯弯，裙摆扫过地面时，那些粉色丹灰自动聚拢成朵兰花图案。她弯腰拾起半块丹炉碎片，指尖在焦黑的饕餮纹路上轻轻一抹："离位火候偏差半寸，若用冰魄砂中和，成品率能提到九成。"
陆沉眯起眼睛。这个建议与他神识推演的结果分毫不差。
墨长老的冷哼打破微妙气氛："商会的手都伸到丹房来了？"
"小女子苏渺，奉命收购特色丹方。"她突然贴近陆沉，袖中滑出一卷玉简抵在他丹田位置，"比如...能形成自主防护阵的养颜丹。"
陆沉感到有冰凉的东西顺着经脉游走，那竟是段用神识刻印的商业契约。当读到"利润分成"条款时，他丹田里的粉色灵力突然剧烈翻涌。
"砰！"
第二波爆炸来得毫无征兆。苏渺被气浪掀得后退三步，发间银钗应声而断。漫天飘散的却不是丹灰，而是闪着金粉的契约碎片。陆沉愕然发现，自己右臂的异种灵力已消失无踪。
"有意思。"苏渺抹去唇边血迹，断裂的银钗化作红烟钻入她袖中，"看来陆道友的丹道，连天道都要干涉？"
墨长老的蟠龙杖重重顿地："滚出玄丹宗！"
"晚辈告辞。"她倒退着走向门口，却在门槛处突然转身，"对了——"抛来的物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陆沉下意识接住，掌心是枚温润的养颜丹成品。
丹丸表面，九彩丹纹正缓缓流动。
当夜雨势渐急时，陆沉仍蹲在丹房废墟里。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残破玉简上，渐渐洗出一行被刻意掩盖的小字："月华露遇魔气则爆"。他望着苏渺消失的方向，指腹反复摩挲那颗来历不明的成品丹。
养颜兰的香气在雨夜中愈发浓烈，像张无形的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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