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时，陆沉指间的算珠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案几上摊开的账册里，"养颜兰缺口三百株"几个字被朱砂圈得刺目，昨夜最后一批订单的玉简还在腰间发烫。
"师兄！灵药园那边——"
瘦小弟子撞开竹门的瞬间，陆沉已经起身。他认得这种颤抖的声线，三日前丹炉爆炸时也是这个调子。
***
青石小径上的露水沾湿了陆沉的靴面。越靠近后山，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草木香就越发浓烈，其间混杂着某种陌生的灵力波动。十二名外门弟子拦在灵药园入口，他们脚下泥土里新翻出的养颜兰幼苗蔫头耷脑。
"防护大阵寅时启动的。"小弟子拽住陆沉袖口，"守阁长老说...说灵田不是给俗物糟蹋的。"
陆沉蹲下身，指尖抚过发黄的叶片。月华露残留的荧光在接触到枯萎经脉时骤然熄灭，像被什么无形之物吞噬。他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巅，那里隐约可见阵法塔尖的反光。
"去取我的丹师印。"
"可那是三品灵田..."
"现在它是破产宗门的资产。"陆沉捻碎叶片，甜腥汁液顺着掌纹流淌，"按《宗门典则》第七章，财政危机期间，首座丹师有权调度——"
"好大的权柄！"
苍老的声音炸响在耳畔，陆沉后颈寒毛倒竖。地面突然浮现金色阵纹，那些蔫萎的幼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飞灰。他急退三步，袖中暗藏的养颜丹配方玉简"啪"地裂开一道细纹。
守阁长老的身影在阵光中逐渐凝实，雪白须发间缠绕着七枚青铜阵符。老人枯瘦的手指正按在腰间玉牌上，那上面"灵植司"三个古篆还沾着新鲜泥渍。
"用凡俗商贾的手段玷污丹道？"长老冷笑时，阵符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昨夜子时，老夫亲眼看见你给养颜丹打上'玄女泪'的标记。"
陆沉按住颤抖的右手。那套说辞是苏璃教的，当时她团扇上的桃花在月光下开得正艳。
"宗门库房只剩七十三块灵石。"他忽然解开腰间锦囊，倒出五光十色的订单玉简，"这些足够买下整座..."
"放肆！"
地面阵纹突然暴起金光，陆沉怀中的玉简接连爆裂。飞溅的碎玉在他脸颊划出血线时，某种冰凉触感突然缠上手腕——是苏璃那日偷偷系在他腕间的红线，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粉光。
"长老息怒。"
甜腻香气掠过鼻尖，陆沉被一股巧劲拽到身后。苏璃的十二幅留仙裙摆扫过枯萎的幼苗，那些死去的养颜兰竟在裙影中微微颤动。
"小女子恰巧带了灵植司的新规。"她从袖中抽出的绢帛上，朱红大印还在流淌金砂，"三日前刚修订的，第七十二条..."
守阁长老的阵符突然停滞。陆沉看见老人瞳孔剧烈收缩，那绢帛角落分明烙着魔宗独有的暗纹。苏璃背在身后的左手正对他打手势，指尖凝聚的魔气组成四个字：
【配合我】
"既然是上宗调令..."长老的阵符缓缓熄灭，"但灵田灵气有限，若影响筑基丹主药生长..."
"用这个补偿如何？"
苏璃变戏法般捧出玉盒。开启的瞬间，整片灵药园响起清越凤鸣，盒中三枚丹药表面流转的正是陆沉那夜发现的月华纹。长老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那分明是能延寿三十载的凤髓丹。
陆沉突然明白苏璃今早为何缺席。她鬓角新换的珍珠簪在阳光下泛着蓝晕，那是连续炼制高阶丹药才会留下的灵力枯竭征兆。
***
正午的灵药园热气蒸腾。陆沉蹲在新辟的田垄边，看着弟子们将幸存幼苗移栽到划定区域。苏璃的红线仍缠在他腕上，随动作若隐若现地发烫。
"魔宗的《灵植司新规》？"他压低声音，"你究竟..."
"假的。"苏璃团扇掩住唇角，"但朱印是真的，昨夜从你们掌门枕边偷盖的。"
她忽然用扇骨挑起陆沉下巴，这个角度让弟子们看来像在调情。扇面移开的刹那，陆沉看见她瞳孔里闪过血色——那是魔修灵力透支的征兆。
"东南角埋着阵眼石。"她吐气如兰，"子时前挖出来，否则..."
远处传来弟子的惊呼。陆沉转头时，恰看见最后一株移植的养颜兰突然疯长，转眼就开出妖艳的七色花。花蕊中渗出的露珠滚落泥土，竟腐蚀出缕缕黑烟。
苏璃的轻笑混在风中："忘了说，我用魔血催熟的。"
陆沉猛地攥紧拳头。红线在这一刻突然断裂，飘落的丝线在半空燃成灰烬。他再回头时，只看见苏璃远去的背影，她裙摆扫过的草丛里，无数养颜兰正绽放出不自然的艳色。
山巅传来守阁长老的怒喝，防护大阵再次亮起。但这次金光中混入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迅速晕染开来。陆沉摸向怀中裂开的配方玉简，突然意识到——真正的灵田争夺战，此刻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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