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的青玉案台上,那盏残灯还在摇曳。陆沉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沾着朱砂,在残缺的丹方上留下一个未完成的符文。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师兄,各堂长老都已到齐。"小师弟在门外轻声禀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陆沉收回手指,朱砂在烛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他拿起案边那卷《灵脉商路》玉简,指腹摩挲过上面新刻的符文——那是用丹火灼刻的凡人药材名录,每一味药材旁边都标注着对应的灵气转化率。
议事堂的青铜门在身后合拢时,七十二盏鲛人灯同时亮起。陆沉的目光扫过两侧檀木椅——药堂长老正在捻须沉思,器堂首座把玩着新炼的玉算盘,而最末席坐着那位不请自来的"客卿",她的翡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可疑的墨绿色。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要议定宗门未来三十年的灵脉经营之法。"陆沉展开玉简,青光在空中投射出立体舆图,凡人城池与灵脉矿点被金线串联成网,"七大宗门垄断高阶灵材的时代已经结束,我们要把丹炉架在凡人的药材市场上。"
器堂首座的玉算盘突然发出清脆的崩裂声。药堂长老的胡子揪下了三根。而那位客卿——她涂着丹蔻的指尖正沿着茶杯边缘画圈,水面泛起诡异的同心圆。
"荒谬!"青铜屏风后传来玉杖顿地的闷响,闭关百年的守阁长老踏着星轨现身,白发间插着的七根卦签簌簌颤动,"丹霞宗立派三千年,何曾与贩夫走卒为伍?"
陆沉看着老人袖口露出的阵法刺青——那是用蛟血绘制的避尘符,如今已经褪成淡褐色。他忽然想起丹方上那个残缺的符文,笔锋应该再凌厉三分。
"师叔可知道,现在一块上品灵石能在黑市换多少担凡人药材?"陆沉弹指点亮舆图某处,金线突然暴涨成光柱,"三百担茯苓,足够炼制..."
"住口!"玉杖横扫而过,青光舆图应声碎裂。守阁长老从怀中掏出一方龟甲,裂纹中渗出陈年血渍,"昨夜老夫起卦,天机显示..."
翡翠耳坠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那位始终沉默的客卿站起身时,茶盏里的水纹竟凝成微型漩涡。她将羊皮卷放在案上,声音像浸了蜜的霜刃:"长老不妨先看看这个。"
陆沉展开羊皮卷的刹那,闻到了熟悉的腥甜——是魔修特制的硝皮术。但那些朱笔标注的商会弱点确实精妙:百草堂的运输路线、四海阁的账房漏洞,甚至还有...他猛地抬头,客卿的瞳孔在灯光下闪过一线竖瞳。
守阁长老的龟甲突然炸裂。老人踉跄后退时,七根卦签全部倒插进发髻:"妖女!这是魔修的..."
"是商业。"陆沉抖开羊皮卷最后一截,露出用丹砂勾画的灵脉走势图,"只不过恰好用了魔修的情报网。"他故意让"恰好"二字落在客卿的耳坠旁,看着那点翡翠绿骤然暗沉。
药堂长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指着羊皮卷某处:"这...这不是已经绝迹的龙血藤产地吗?"
"正是。"客卿的裙裾扫过满地玉简碎片,在舆图残影上投下妖异的紫光,"三百年前被魔修商会刻意掩埋的灵脉,现在..."她突然转向陆沉,舌尖舔过唇角,"归丹霞宗了。"
守阁长老的玉杖突然燃起青火。老人撕开前襟,露出心口处年代久远的剑伤:"陆沉!你可知当年魔修如何用商业蚕食玄天宗?先合作,再渗透,最后..."他的怒吼突然变成嘶嘶漏气声——有根卦签不知何时抵住了他的喉结。
陆沉捏着卦签的另一端,闻到上面沾染的龟甲焦糊味。他忽然很想笑,这动作多像在控制丹火啊。"师叔,您闭关太久了。"他轻轻转动卦签,"现在连剑修都在卖飞剑体验券了。"
议事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器堂首座的玉算盘珠子滚落一地,在青砖地上敲出清脆的颤音。陆沉看着客卿袖中若隐若现的黑色符咒——那分明是魔修的契约咒,却用丹霞宗的云纹做了伪装。
"明日辰时,我要在库房看到第一批凡人药材。"陆沉碾碎手中卦签,朱砂簌簌落进舆图残影里,"就用..."他故意停顿,看着客卿的睫毛轻轻颤动,"龙血藤的运输路线。"
当青铜门再次开启时,寅时的山风卷着碎玉简涌进来。陆沉站在阶前,发现东天已泛起鱼肚白。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客卿的翡翠耳坠擦过他肩头:"宗主好手段,连魔修埋的暗线都敢用。"
陆沉望向山脚下渐次亮起的凡人城郭。那里有早市开张的火光,像散落的丹砂。"姑娘的契约咒画错了。"他突然说,"云纹第三笔应该上挑三分。"
耳坠的蜂鸣声戛然而止。陆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张总是含着笑意的脸此刻一定冷若冰霜。他摸向袖中的羊皮卷,触到某个用隐形药水标注的坐标——那才是真正的龙血藤产地,在魔修商会总坛的地下。
晨雾漫上来时,陆沉想起丹房里那个未完成的符文。现在他知道了,最后一笔应该蘸着朝露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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