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台上的残灯将陆沉的影子拉得老长，在丹房石壁上摇曳如鬼魅。他指尖沾着的朱砂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像极了白日里被摔碎的玉简上那些断裂的符文。耳坠的蜂鸣声虽已停止，太阳穴却仍突突跳着，仿佛有柄小锤在敲打那根名为"道统之争"的神经。
"三成灵石粉..."陆沉突然将算珠拨到最右端，玄铁打造的算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案几上摊开的《百草纲目》里夹着张羊皮卷，边缘处绘着只振翅欲飞的玄蜂——正是白日里那神秘女子塞来的"商会弱点图"。
窗外传来灵田灌溉的潺潺水声，月光把灵植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极了羊皮卷上那些扭曲的商会标记。陆沉突然抓起研钵，将三块下品灵石碾成齑粉，淡蓝色的灵光在青铜药碾中流转，照亮了他眼底跳动的火焰。
"师兄又糟蹋灵石！"小师弟的惊呼从药柜后传来，怀里的当归洒了满地。
陆沉头也不抬，将灵石粉末撒入沸腾的药汤。琉璃盏中的液体顿时泛起虹彩，原本普通的黄芪突然抽出金丝，在丹火中织成凤凰羽翼的形状。
算盘珠突然自己跳动起来。
陆沉猛地按住乱颤的玉珠，发现药汤表面浮现出细小的卦象。这是《丹霞心法》里记载的"药相显灵"，上次出现还是三百年前祖师爷改良筑基丹的时候。
"去取凡人市集的账簿来。"他的声音哑得吓人，"要最近三年所有药材行情的。"
当更漏指向子时，丹房里已堆满演算草纸。陆沉用丹砂笔在最后一张纸上画下惊心动魄的曲线：当灵石粉末占比达到药材成本的千分之七时，凡人药材的药效能提升整整十二倍。
"咯吱——"
窗棂突然轻响。夜风送来一缕陌生的甜香，像是蜜里淬了曼陀罗的花汁。羊皮卷上的玄蜂标记微微发烫，陆沉下意识按住腰间装着毒丹的锦囊。
"陆大师的手指..."慵懒的女声裹着夜露的湿气，"比剑修握剑还好看呢。"
窗纸上映出个斜倚的人影，发间金步摇随呼吸轻颤。她指尖划过算盘，那些玉珠便自己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正好是今日被七大宗门垄断的七种灵药价格。
"姑娘深夜造访..."陆沉将毒丹夹在指间，"就为看打算盘？"
"我来教大师真正的算法。"窗纸上的剪影突然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陆沉的影子，"比如怎么用三成市价收购七大宗门的滞销灵草..."
她的气息喷在窗纸上，那层薄薄的宣纸突然显出一行行账目。陆沉瞳孔骤缩——这正是他苦思不得的药材期货模型，每个数字都在对应卦象的方位上。
"魔修的千机算？"
"这叫商业占卜。"女子轻笑，窗纸上的数字突然变成飞舞的蝴蝶，"就像大师用丹道解构市场...我们不过殊途同归。"
丹炉突然爆出串火星，照亮了窗棂间隙。陆沉终于看清那对含着月光的眼睛——左眼瞳仁里沉着个金色的小算盘，正在飞速计算着什么。
"明日午时，醉仙楼。"她退入黑暗前弹来粒香丸，正落在记载灵石配比的草纸上，"记得带上您新研制的...嗯，该叫它'算丹'还是'丹算'呢？"
香丸炸开时，满室草纸突然悬浮空中，自动排列成完整的商路图谱。陆沉看着最上方那行朱砂小字，笔迹与羊皮卷上的如出一辙：
"以丹道为经，商道为纬，可织就困龙之索。"
院外老槐树上，反派长老捏碎了第七张传音符。闭关用的玉简在他袖中裂开道细缝，渗出丝黑气。他死死盯着丹房窗口那对交叠的人影，手中阵盘上的灵石正一个接一个熄灭。
"玷污道统..."枯瘦的手指掐出个禁制诀，却突然被反噬的灵力灼伤。老人惊愕地发现，护山大阵的灵力流向不知何时已被修改，此刻正通过地下灵脉源源不断汇入...那间亮着灯的丹房？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丹房内，悬浮的商路图谱突然燃烧起来，灰烬落在算盘上竟组成个全新的卦象。陆沉盯着卦象中央那个扭曲的"魔"字，耳边响起师父羽化前的警告：
"丹火能照见的，可不只是药材..."
他猛地推开窗户，夜风中隐约传来算珠碰撞的声响。远处山道上，女子的金步摇正将月光折射成串诡秘的密码，而山脚凡人城镇的灯火，此刻看来竟像极了丹炉里明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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