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突然大盛。
陆沉的后背还贴在展台冰冷的玉砖上，眼前却炸开一片刺目的银白。噬金虫群在强光中化作漫天金粉，簌簌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他眯起眼睛，看见执法堂的青铜灯盏正悬在头顶三丈——灯油里掺了显形砂，照得女主袖中未燃尽的传讯符泛起紫芒。
"好个除魔卫道。"女主抹去他手背渗血的虫咬伤，指尖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住那道紫芒。她的声音比月光更轻："执法堂来得真巧。"
铜锣声破空而至。
十二名白衣弟子踏着虫尸结阵，腰间玉牌刻着"戒律"二字。为首的执事展开卷轴："奉太上长老令，请陆师兄赴问心殿——"卷轴末端朱砂未干，在月光下像道新鲜伤口。
"现在？"陆沉按住腰间玉佩。温热的玉面上，九转运输阵的阵纹正隐隐发烫。
"现在。"执事的目光扫过满地虫尸，"尤其要带上...这位助阵的道友。"
女主突然轻笑出声。
她摘下发间玉簪，任青丝垂落肩头。簪头镶嵌的留影石滚落在地，映出方才陆沉用丹渣诱虫的画面。"巧了。"她鞋尖碾过碎石，"我也正想问问贵派——"碎石裂开的脆响里，她眼底泛起血色，"谁在豢养噬金虫？"
问心殿的青铜门在身后闭合时，陆沉闻到了陈旧的香灰味。三百盏长明灯照得四壁祖师浮雕栩栩如生，而那位闭关千年的太上长老就坐在最高处的蒲团上——白发结成道髻，怀里抱着面蒙尘的古镜。
"跪下。"
声浪震得灯焰齐齐一矮。陆沉膝盖撞上玄晶地面时，看见女主故意落后半步，裙摆扫过门槛内暗刻的镇魔纹。
太上长老的指甲划过镜面。
"陆沉。"铜锈簌簌掉落，"你可知祖师训诫第三条？"
殿顶突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陆沉抬头，看见初代掌门持剑的浮雕竟转动眼珠，剑尖直指他眉心。"修仙者..."他喉结滚动，"不沾铜臭。"
古镜骤然放光。
"那这是什么？"太上长老甩袖，镜中浮现九转运输阵的阵图。魔纹在阵眼处扭曲如活物，引得四周祖师浮雕齐齐发出冷哼。
陆沉突然笑了。
他解下玉佩举过头顶，玉内流转的阵纹与镜中影像完美重合——唯独阵眼处空明澄澈。"请太上长老细看。"玉光映亮他眉梢血痕，"这不是魔纹，是商纹。"
满殿哗然。
镜光扫过玉佩的刹那，浮雕群像突然骚动。初代掌门的剑尖转向，竟挑开一幅尘封的画面：年轻时的祖师正与凡人商贾击掌为誓，背后旗幡写着"灵谷互市"。
"荒唐！"太上长老的袖风扫灭三十盏灯，"问心镜继续！"
这次镜光罩住了女主。
万千魔修跪拜的幻象在镜中炸开时，陆沉听见她腰间铃铛发出濒死的颤音。魔气如潮水漫过殿柱，却在触及他脚边时诡异地分流——像避开礁石的海浪。
"原来如此。"太上长老的瞳孔缩成针尖，"噬金虫爱啃灵石，却怕丹渣..."
话未说完，女主突然撕开袖中符箓。
血雾爆开的瞬间，陆沉扑向那面古镜。他指尖触及镜缘的刹那，看见自己倒影化作三个重叠的虚影：炼丹的、经商的、还有...一个手持玉秤与剑的模糊身影。
"抓住他们！"
执法弟子结成的剑网被血雾腐蚀出破洞。女主拽住陆沉后领跃向殿梁，发丝扫过他耳畔："陆道友，现在信我了吗？"
殿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陆沉摸到怀中多了一物——那是半面冰凉的问心镜碎片，映出他染血的唇角与...瞳孔深处一抹陌生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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