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镜的银光还在视网膜上灼烧，陆沉却已经闻到焦糊味。他眨了眨眼，发现那不是幻觉——西北角的账房正腾起滚滚黑烟。
"噬金虫啃过的承重柱..."女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们算准了时辰。"
她的指尖冰凉，却在陆沉皮肤上烙下灼热的触感。三日前那双为他包扎虫咬伤口的手，此刻正微微发抖。
铜锣声撕裂夜空。
"魔修商会夜袭！"守山弟子的呐喊被爆炸声吞没。陆沉看见无数萤火虫般的红光从山脚涌来，每点红光都是一盏刻着骷髅的灯笼。
反派长老的咆哮在传音阵里炸响："这就是通商的下场！启动护山大阵！"
陆沉却冲向相反方向。他撞开丹房暗门，露出墙上用朱砂画的繁复阵图——那是他用丹火余温设计的焚天阵，阵眼处摆着三年来所有的账册。
"你疯了？"女主追进来时，发簪已断，青丝间隐约露出魔修特有的血色纹路，"这些是你全部的..."
"商业网络分布图。"陆沉咬破手指点在阵眼，"正好当燃料。"
火光窜起的瞬间，他看见女主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近乎欣慰的情绪。她突然扯下腰间玉佩砸向地面，玉碎时显出的竟是魔修商会的长老令牌。
"赔给你的，呆子。"
这句话混在梁柱倒塌的轰鸣里几乎听不清。但陆沉分明看见她将本命法宝——那支能幻化万千的紫毫笔掷入火海。笔尖触及烈焰的刹那，所有账册灰烬腾空而起，在浓烟中组成一幅星图。
"东洲二十七处暗桩..."陆沉伸手触碰悬浮的灰烬，那些被烧毁的据点位置正被星图标注得清清楚楚，"你早就..."
女主退到火光边缘，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剑阁长老是我引来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但噬金虫不是。"
燃烧的房梁轰然坠落，隔开两人。透过扭曲的热浪，陆沉看见她嘴唇开合说了最后一句话，却被爆炸声彻底掩盖。
灰烬星图突然收缩，化作流光钻入他袖中的阴阳鱼玉简。地面开始塌陷时，陆沉最后瞥见的是她转身时，后颈上一闪而逝的凤凰胎记——和三百年前陨落的那位丹道祖师一模一样。
账册的灰烬在陆沉掌心簌簌滑落，露出半角星图。他蜷起被噬金虫咬得斑驳的手指，那些星辰轨迹便在月光下泛起幽蓝微光。远处传来龙骨断裂的闷响——焚天阵正在吞噬最后一间商铺。
"这是魔修商会的星航图。"女主的本命玉佩还在他袖中发烫，"标注了七处上古遗迹..."
她消失在火海前的回眸刺得陆沉眼眶生疼。现在他盯着星图上朱砂标记的漩涡状符号，那分明是《丹霞经》里记载的"九转归墟阵"。
晨雾未散时，陆沉已经站在宗门废船坞前。噬金虫群在他腰间玉罐里沙沙作响，昨夜火场带来的焦糊味仍黏在衣襟上。他抖开星图，七十二根桅杆的倒影突然在浅滩上组成炼丹炉的图案。
"用丹火淬炼船体？"大弟子惊得差点摔了量天尺，"师尊，这艘商船可是凡人打造的凡铁！"
陆沉弹指点燃噬金虫罐。虫群涌出时带着暗金色丹火，啃噬船板的声响竟合成一段《云笈七签》的韵律。当晨雾被朝阳刺穿，船首像已化作丹炉吞火兽的形态，甲板纹路浮现出清晰的药材脉络。
"这不是炼器。"陆沉抹去额间汗珠，"是让器物记得它曾是天地灵物的模样。"
反派长老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船舷上流转的丹纹，突然冷笑："初代掌门用过的伎俩——把云梦泽水族炼成货运灵舟，结果呢？"苍老的手掌拍在吞火兽雕像眼眶处，"三百水族精魄反噬，洞庭湖整整十年血雨！"
弟子们噤若寒蝉，却见陆沉将星图按在船首。丹纹突然暴起虹光，在甲板上投射出浩瀚星图。"所以这次..."他指尖划过光幕中的归墟阵，"我们用星辰为炉。"
虹光掠过反派长老的须发时，老人袖中《寰宇灵物志》啪地掉在湿沙上。陆沉弯腰去捡，发现书页正翻在"星槎"条目，旁边朱批写着：需以丹心为引。
午后的改造如火如荼。陆沉把炼丹室的冷凝管接在船舱两侧时，听见弟子们议论纷纷。"听说魔修商会正在收购玄铁木...""...星图是假的怎么办？"他握紧腰间玉佩，突然朝货舱泼出一瓢药渣。噬金虫群立刻在舱底啃噬出精密的气流导槽，残渣竟自行凝结成避火丹的纹路。
暮色降临时，星槎已初具雏形。陆沉正在调试舵轮处的控火阵，忽听得桅杆上铃铛急响——是女主惯用的传讯方式。他飞身跃起接住飘落的玉简，里面却只有半阙《踏莎行》："...炉烟暗度，星桥偷换。"
玉简在他掌心化为齑粉的刹那，船坞外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十八辆玄铁马车碾碎山门，车帘上魔修商会的血瞳徽记在夕阳下森然可怖。为首的车辕上，戴着银色面具的使者展开卷轴："奉会长令，收购贵派...咦？"
使者突然僵住。他看见焚天阵的余烬在星槎甲板上组成了防御阵，噬金虫群正在船帆上编织丹火结界。更可怕的是，船首吞火兽雕像的眼眶里，跳动着与陆沉双眸相同的青紫色丹火。
"回去告诉你们会长。"陆沉抚过舵轮上未干的灵漆，"星槎启航时，自会去取他欠我们的东西。"
当月光再次笼罩船坞，弟子们发现反派长老独自站在星槎最高处。老人枯枝般的手掌按着《寰宇灵物志》，书页无风自动到某页——上面画着与女主玉佩完全一致的凤纹。
"接着！"黑影突然掷下古籍。陆沉接住时，封面夹层飘出一张泛黄的婚书，女方署名处正是魔修商会创始人的名字。老人声音混着海风传来："初代掌门道侣留下的...别死在外面。"
子夜的潮声中，星槎第一次浮空试航。陆沉站在丹火流转的甲板上，看着怀中玉佩与婚书同时泛起荧光。远处海平线上，七颗星辰突然连成归墟阵的图案，而魔修商会的玄铁马车正如退潮般隐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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