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
谢詹杭没了耐性,他冲着管家,厉声吼了一声。
管家咬了咬唇,这才道,“大公子把侯夫人救回来了,但是,侯夫人神志不清,有些疯疯癫癫的,情况似乎不大好。”
谢詹杭听着这话,心口像是憋着一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他眼前发黑。
他和谢夫人夫妻多年,说不上如胶似漆,但也相处和睦。
谢夫人去青芒山,他知道情况不妙。
清白,大抵是保不住的。
他一早就想好了,若是谢夫人能活着回来,他为了侯府不被人诟病,会选择休妻。谢家那头大抵是靠不住的,他也不指望着谢家能收留谢夫人,到时候,他会把谢夫人送到自己名下的庄子上去,一应用度,都从侯府出。
如此,也算是全了他们夫妻多年的情意,算是全了他们子女的体面。
可他没想到,谢夫人会疯。
疯了——
休妻怕是不行的。
谢夫人再难处理,倒是成了烫手的山芋,可若是不处理,这永昌侯府还不沦为京中的笑柄?
谢詹杭心里烦躁,“人在哪?带我去瞧瞧。”
“是。”
管家应声,随即转身出去。
他给谢詹杭带路,谢詹杭便在后面匆匆的跟着,身上的伤似是被扯到了,疼的厉害。
他强忍着,才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慢下来。
谢晚棠看着谢詹杭的背影,看向天岚、天月,她轻声吩咐。
“走,咱们跟着。”
谢夫人落难时,她隔岸观火,眼下,谢夫人回来了,真正的苦难也就开始了,这种好戏,她自然不能错过。
谢晚棠说着,已然快步跟上了。
她也没忘了嘱咐天月。
“天月,你精通医理,一会儿好好的看看,她是真疯了,还是在装疯?”
因为洛氏的三道消息,谢夫人本就在崩溃的边缘,她被抓到青芒山上,十有八九遭受了凌辱,她的确可能承受不住,真的疯了。可也不排除,她知道从土匪窝里回来后,必然会遭受非议,面对谢詹杭,也可能被嫌弃,索性装疯,以逃避现实。
是真是假,于谢晚棠而言,其实无甚重要。
重要的是,她得心里有数。
“是。”
明白谢晚棠的意思,天月快速应声。
得了回应,谢晚棠加快脚步,她行色匆匆,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为她多担心谢夫人呢。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是场好戏,纵是一刻,她也不想错过。
前院,花厅。
谢晚棠紧跟着谢詹杭,前后脚进了门。
一进来,谢晚棠就瞧见了谢夫人。
她身上裹了件披风,瞧着样子,应该是谢怀鸣的,披风宽大,倒是把她裹了个严实。只是,像是受惊了似的,她疯疯癫癫的往桌子下钻的时候,她里面的衣裳,不免暴露出来。
是谢夫人去青芒山时,穿的那身衣裳。
只是,那时锦衣华服,光鲜亮丽。
而现在,那衣裳被撕扯的不成样子,透过衣裳的破口处,依稀还能看见暧昧的印记。
看来,蹂躏不轻。
谢晚棠瞧见了,自然,谢詹杭也瞧见了。
谢詹杭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时更难看了不少。
老夫老妻,相伴多年,情之一字,于他们都淡了不少,房中事,也早不似早年的时候那般热烈激情。感情归于平淡,亲情更浓,是以,他以为哪怕谢夫人失了清白,他也可以冷静应对。
可真当亲眼瞧见了,他才知道,他心里的疙瘩有多大。
平静?
说来简答,可谈何容易?
谢詹杭看向管家,“去,把她扶起来。”
“是。”
管家应声,随即带了一个婆子上前,到谢夫人身边。
谢夫人已然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眼见着婆子过来,她有些慌乱,可还勉强算是平静,可是,转头看到管家的时候,她“嗷”的一声便叫了出来,声音尖利刺耳。
几乎是在那瞬间,谢夫人又往桌底下钻了不少。
她蜷缩成一团,身子瑟缩发抖。
谢晚棠眸子微缩。
这场面,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上一世,沈嬷嬷被慕枭救到齐王府后,疯疯癫癫的往桌下钻的情形。
何其相似?
只是,沈嬷嬷无辜,可谢夫人罪有应得。
这是唯一的差别。
这也算是谢夫人遭报应了。
谢晚棠想着,眼睛止不住的泛红。
她的心像是被揉碎了似的,疼的窒息,她心疼上辈子的沈嬷嬷,心疼那个养了她十六年,疼了她十六年的人。
好在这辈子沈嬷嬷还好好的。
那么好的人,也应该好好的。
“别过来,别碰我,走开,走开啊,滚……滚开,别碰我,滚,滚……”
谢夫人吼的声嘶力竭,她双手也不住的扑腾挥打,那样子,激动的厉害,有好几次,她的头都撞到了桌子腿上,砰砰的声响,混着桌上摆着花瓶倒下的碎裂声,在花厅内炸响,一片凌乱。
她在青芒山,被糟蹋的有多惨,可见一斑。
谢詹杭呼吸粗重,头皮发麻。
管家更是不敢再上前。
“侯爷,这……”
“天岚、天月,过去扶我阿娘一把。”
赶在谢詹杭开口之前,谢晚棠压下纷乱的思绪,先一步出了声。
因为心疼上辈子的沈嬷嬷,谢晚棠的声音里,也夹杂着一丝疼惜和哽咽,倒是难得的衬得她心疼谢夫人,情深义重。
听着这声音,谢詹杭下意识的看了谢晚棠一眼。
见她双眼泛红,谢詹杭心也软了软。
到底是亲骨肉。
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这么想着,谢詹杭也没有拒绝。
见状,天岚、天月快速上前,天岚伸手将谢夫人躲藏的那张桌子掀起来,而天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谢夫人的手腕,将她拽起来。
这工夫,她也不着痕迹的为谢夫人诊了脉。
心中有数,天月看向天岚。
天岚过来帮忙,她们两个人一起,扶着谢夫人到谢晚棠和谢詹杭跟前。
“不要,不要。”
盯着谢詹杭,谢夫人的眼里,尽是惊惧之色。
她本能的挣扎后退。
谢詹杭上前,抓住谢夫人的手,“别怕,你已经回来了,已经没事了。”
“啊……”
谢夫人大吼,她低头,一口咬在谢詹杭的手背上。她用了狠劲儿,几乎是转瞬间,谢詹杭的手背上,就渗出了血。
谢詹杭凝眉,他黑沉着脸,想要将手抽回来。
偏他一动,谢夫人更用力了。
他被咬着的那块肉,像是要被撕扯掉了一般,疼的要命。
谢晚棠将一切瞧在眼里,她的眼底全是笑意。
上辈子,一直到永昌侯府覆灭,这两口子的心都很齐,而今倒是要分崩离析了。
也着实有意思。
心里琢磨着,半晌,谢晚棠才上前。
顶替了天岚,谢晚棠低声劝着,“阿娘,你快松口,那是爹,不是旁人,你这么咬他,若是把他咬伤了,如何得了?”
“唔……唔唔唔……”
谢夫人不但不松口,反而用力撕扯,她嘴里也支支吾吾的发出声响。
像是穷途末路的困兽,疯狂释放最后的哀鸣。
谢詹杭额上疼出了冷汗。
谢晚棠见着,急声道,“阿娘,你已经回到侯府了,没事了,谢婉宁不在青芒山,你也不用担心她。你冷静一点,别让爹再着急了。”
“唔……”
谢夫人嘶吼的声音顿了顿。
她松开谢詹杭的手,侧头看向谢晚棠,浑浊的眼眸,有那么一瞬的清晰。
“宁儿……”
“是。”
谢晚棠轻声应着,她柔声安抚。
“谢婉宁人没在青芒山,你不用担心她,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好好的,眼下,你只管多顾全自己就好。”
“宁儿,我的宁儿,宁儿……宁儿好好的,好好的……”
谢夫人念叨着。
只是,才两声,她的声音就陡然变得凄厉了。
“骗子,我的宁儿在青芒山,她给了传了消息,她让我救命,她还在等着我呢,在等着我呢。宁儿,宁儿……不,不对,宁儿死了,宁儿死了,尸体在京兆府,我得过去,我现在就过去,让开,让开……”
谢夫人一声声的吼着。
这话里,透露出的消息太多了。
谢詹杭听着那些话,他的脸色,忍不住一变再变。
谢晚棠有句话说的没错,谢夫人坚持要去青芒山,这事很奇怪,从她的话里不难看出,这其中有鬼。
大约是有人传了消息,诱导了她。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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