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
老太布满皱纹的脸贴在门缝处，警惕地打量着来客，手上的菜刀依旧没有放下去。
“你们……”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不是来找林老二家麻烦的？”
瞿文雁和周昌明交换了个眼神。
周昌明微微后退半步，让瞿文雁上前交涉。
“大娘，我们是市纪委的，就是专门抓贪官的。”瞿文雁掏出工作证，声音放得很轻，“我们这次来，是了解五年前那案子的情况的。”
“您说‘有人来找麻烦’……以前有人来骚扰过他们？”
老人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证件。
半晌，门缝才稍稍开大了些，露出她佝偻的身影。
老人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樟脑味。
或许是同为女子让她看起来比较有安全感，这位老人愿意多说两句。
“当年也有几个说是政府的人来找林老二他们，结果进去后就把他屋子砸了个稀巴烂。”
“政府的人不可能这样做。”瞿文雁继续道：“他们不报警吗？”
听到这话，那老太冷哼一声道：“谁敢报警？林老二不就是因为他家那女娃子的事报了警，然后才被人找上门来砸房子的？”
瞿文雁心头一震，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周昌明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大娘，您是说……”瞿文雁压低声音，“当年有人参与打击报复？”
“不是报复是什么？”老太冷冷说着，接着她警惕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和瞿文雁一样压低声音道：“姑娘，我看你们像是真办事的，只是我劝你们一句，这个案子你们管不了。”
她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着门框，咬牙道：“后来还来过一帮人，他们穿着警服，开着警车，可干的事比土匪还狠！林老二家闺女被欺负的事，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可谁敢说？”
周昌明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大娘，我们是市纪委的，警察就归我们管。这次就是来查这个案子的。”
“当真？”老太并不清楚市纪委是什么单位，只是她听到了“警察归我们管”这句话。
“当真。”周昌明点了点头。
老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叹了口气：“林老二一家……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哪去了，但他们房子的钥匙在我这里。”
说罢，老太转身走进屋子。
不一会手上就拿着一把生满了锈迹的钥匙出来。
她将钥匙递给瞿文雁。
“姑娘，你们可要为林家丫头讨个公道啊……”老太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多好的闺女，考上大学那年，我们都替她高兴……”
老人粗糙的手紧紧攥着瞿文雁的手腕，指节发白：“那畜生……生生毁了她啊！事后还三天两头带人来闹，吓得她连学都不敢上了……”
瞿文雁感觉掌心的钥匙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一个家庭的苦难。
她郑重地点头：“放心吧奶奶，我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周昌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眉头却是紧紧皱着。
只是三言两语，他就已经听出了这里面到底有多么的黑恶。
这件案子不止是黄熙杰一个人有罪，全临江市政法口的官员都有罪，而纪委，是罪上加罪。
这时，老太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压低声音道：“麻烦你了，姑娘。”
瞿文雁心头一紧，已经能想象到那个女孩遭受了怎样的创伤。
她轻轻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您放心。”
转身离开时，瞿文雁仍能听到身后传来老人压抑的啜泣声。
再次来到603的门口，瞿文雁轻轻擦去门锁孔上的灰尘，插入钥匙，缓缓转动。
明明转动锁的时候很轻松，可不知道为什么，瞿文雁推开木门的时候，却仿佛有一个女孩的青春重重的压在了她的手上。
良久，门被推开，灰尘扑面而来。
待看清楚屋内的陈设时，瞿文雁和周昌明都呆住了。
正对着门的是一面斑驳脱落的腻子墙。
墙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红色的字——“我想死”“为什么是我……”
一眼望去，那隐匿在黑暗与灰尘中的字体仿佛由鲜血写上去的一般，深深刺痛着瞿文雁的双眼。
瞿文雁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钥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缓缓走进屋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发软。
周昌明打开手机照明，顺便将这一幕派下来。
而闪光灯在射向墙壁时，那些暗红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中扭曲跳动。
角落里，一张被砸烂的书桌上还摊着几本大学教材，上面落满了灰尘和碎玻璃。
“这是……”瞿文雁的声音哽住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一个相框，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辫，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相框玻璃已经碎裂，裂痕正好横亘在女孩的笑脸上。
周昌明沉默地走到墙边，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字迹。
他的指腹沾上一层暗红色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不是血。”他低声道，“是红色马克笔。”
但这句话并没有让瞿文雁感到丝毫安慰。
她走到书桌前，发现抽屉被人暴力撬开过。
在一堆杂物下面，压着一份皱巴巴的报案回执单。
“2019年7月16日……”瞿文雁轻声念出日期，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性侵案报案回执。”
周昌明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他接过回执单，在经办人签名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当年的南山区派出所所长，现在的市公安局副局长——马国明。
“原来如此。”周昌明冷笑一声，将回执单小心收好，“难怪要砸房子。”
瞿文雁突然注意到墙角有一个被砸变形的铁盒。
她蹲下身，捡起钥匙撬开已经生锈的锁扣。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医院的诊断证明——抑郁症、创伤后应激障碍……
最下面是一张休学证明，日期就在报案后第二个月。
“周书记……”瞿文雁抬起头来，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这个案子，我们必须查到底。”
窗外忽然挂起一阵风，漫天的灰尘吹过瞿文雁的通红的双眼，但她却没有闭上，依旧死死的盯着周昌明。
周昌明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程，交给你一件事。”他的目光扫过满墙绝望的字迹。
“天黑之前，给我马国远的所有资料。”
程卫东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说道：“哪种类型的？”
“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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