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深人静,
马峪堡寨,李逸正提笔写家书,脸上还带着微笑。
转眼已经是六月了,留在洺州的几位媵、妾,也都先后传来喜讯,先后生产。
郑柔娘给他生下了五郎,胡姬热巴为他生下第四女,新罗婢金玉漱也终于得偿所愿,生下了一个儿子,家中排行六郎。
云定兴的孙女,给李逸生下了第五女,而裴仁基之女,给李逸生下了七郎。
如今,洺州也就是独孤氏还没到产期。
如今的李逸,七儿四女,亲生的,还收养了李淑李玉两个女儿。
可惜如今战事正在关键时候,他也没空回洺州永年城陪媵妾儿女们。
只能提笔给她们多写些信了。
好在现在河北相对安定,夏收过后,饥荒也得到缓解,李逸在河北大搞屯田,安抚百姓,效果也还是很显著的。
如今蔚州三万多兵马,也还要依靠河北粮食支援。
一下子新添了三儿二女,这种喜悦之情难以言表,郑柔娘等人也都有文化,亲笔给李逸写信,说了许多孩子的情况。
五个孩子出生相隔时间都不远,都是五月底六月初所生,男孩女孩子生来都很健康,最少也有六斤重,胡姬热巴生的丫头,更是八斤多。
写好信,
李逸端起茶,慢慢品味。
外面更夫的梆子声在安静的夜里很清脆响亮,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不耐烦的一遍遍提醒着。
放下茶杯,起身伸了个懒腰。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阿郎,王刺史、刘兵曹,还有李骠骑他们来了,”
“何事?”
李逸感觉可能是发生紧急事情了,难道阿史德颉利发率兵来袭?
门打开,
王行敏和刘世彻、李存忠等站在门外,李逸目光迅速扫过他们脸上,发现这几人脸上表情严肃。
“司空,有烽火。”
在马峪堡西面山上还有不少烽燧。
如今半夜烽火直冲天际,
四柱烽火。
白里放烟,夜晚放火,建立在高山峻岭上的烽火台,三十里一个,是传递信息最快的。
三十里,快马都得跑很久,
但烽火转瞬就可以把信息传递下去,一燧接一燧,转眼就能传递到数百里外。
不过烽燧传递信息量有限,
此时,
马峪堡诸将,看到西面三十里外山上烽燧传出的四柱火光,也一时搞不清到底是敌人来袭,还是其它。
大家都当成是敌人来袭,四柱火光,那必然还是万人以上敌军来袭。
“难道我送阿史德的乌龟壳和女人衣裙起作用了?”李逸倒是一点不慌,真要激将成功,那是好事啊。
紧张却又期盼。
好在早有预案,
就是今晚看来不用睡了。
李逸让宋义给自己披甲,
“先安排一半人披甲守卫,派出二百骑出城侦察,其余将士,继续休息。”
雁门城南,
仆从军大营,火光冲天,早已乱做一团。
颉利的大营安置在城西,
与高开道指挥的仆从营相距有十里地,
两营并不相连。
明日就要攻城,颉利今晚睡的较早。
养精蓄锐,明日定要给刘世让个厉害瞧瞧。
睡梦中,颉利被推醒。
“大汗,”
颉利猛的坐起,赤红着眼睛,一脸凶相,想要杀人。
“大汗,城南仆从营大火,骚乱,那边火光冲天,好像整个大营都烧起来了。”
颉利一听,猛的一惊,
“李逸劫营?不,李逸面前还有阿史德颉利发率领的五万人挡着,就算他有本事击败阿史德颉利发,可距此就二十里,不可能这里一点不知。
难道是忻州李高迁和李神符率领忻并兵马,联手杀过来了?
可忻州城下,也有我突厥大军啊,并州与忻州间的石岭关,也还在我突厥手中,”
颉利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攻城器械。”
颉利不在乎那几万仆从军,以及那些掳来的工匠、汉民的死活,也不会在意高开道的死活,
但他在意那些花费了许多时间打造的攻城器械,
前后打造了几个月,
明日攻城,可都指望这些攻城器械。
颉利一边嚷着让附离给他披甲,
一边喝令连连,让附离带着他的金箭,向各营、各部传令,让他们赶紧向城南仆从营杀过去。
不是救高开道和仆从军,而是救攻城器械。
不管来的是哪支唐军,
颉利认定来的不会太多,他们威胁不到雁门城下十万突厥大军,他们选择仆从营动手,肯定也是为了烧攻城器械。
“高开道狗奴,若是攻城器械有失,本汗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镶上黄金做成酒器!”
当城西大营的突厥军赶到,
城南仆从大营已经是一片火海,几万人的大营,此时做鸟兽散,人差不多跑光了。
没有看到来袭的唐军,
也没看到抵抗的仆从军。
只有熊熊烈火,
那些巨大的木制攻城器械,砲车、弩车、云梯车、壕车、壕桥、冲车···
全都在黑夜里燃烧着,
浑身烈焰,仿佛是地狱里窜出来的火兽。
敌人呢?
仆从军呢?
狗日的高开道呢?
懵了,
脑瓜子嗡嗡的。
当颉利赶到时,
这把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那些花费无数时间、人力、物力的攻城器械,都已经被烧毁了。
颉利脸色铁青,
气的浑身颤抖。
明天就要攻打雁门城,结果今天半夜攻城器械全被烧没了,几万准备用来打头阵的炮灰仆从、俘虏,也都跑光了。
“大汗,”
“我们估计是高开道那厮反了,烧了攻城器械,打开营门,自己跑了,也把那些仆从、俘虏给全放跑了。”
颉利捏着拳头,咬着牙床,几乎是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般的喊道:“给我追,四面八方,全面追捕拦截,绝不能放过他们,
一经发现这些叛贼,统统杀光。
我只要他们的脑袋,我要把他们的脑袋全都做成酒器!”
颉利血往脑门冲,简直要气炸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雁门城里的刘世让,
也是被半夜叫醒。
他和一众将士们,站在雁门南门楼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十余里外敌营大火。
“那是高开道的大营吧?”
“对,原来是苑君璋那贼的,后为他突然就撤了,应当就是长孙公所说的幽州军应州军在攻他云朔,他赶紧回援去了,苑君璋走后,那大营就是高开道统领,包括原来营中打造攻城器械的一众辅兵、工匠、掳掠来的百姓,”
“这把火烧的有点猛啊,十分突然,火势极大,这根本不像是失火,应当是有人故意纵火,同时在营中各处点火,甚至还加了油脂、硫磺等引火之物···”
城头上,一众将校坐山观火,脸上都露出喜色。
没理由不高兴,
他们在城头上,就能看到那营中的攻城器械,每日打造中。大家都清楚,当突厥人有了那些攻城器械后,雁门城也就很难守了。
现在眼看着要造好了,突然一把火烧没了,
这简直是上天庇佑他们啊。
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刘世让也一直在观察着火光中的敌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营中内乱,非是我们援兵来了。”
可不管是内讧还是什么,总之这把火烧的好,烧的妙,让他们又能继续坚守下去了。
没有人提出要出城袭击突厥人。
大家都很清楚,这场火,并不能让他们火中取栗。
站在城头看敌营大火,
比任何热闹都好看。
要不是城外还有许多敌军,他们此时真想开酒畅饮。
他们就在这看着那火越烧越大,
看着那营地里无数人仓惶出逃,却并无人拦阻。
黑夜里,
也有一些人从大营中冲出来后,往雁门城来,但刘世让却吩咐,今晚诸门紧闭,不得放一人入城。
若有人叩城门,警告他们立即离开,
警告无效,可直接放箭。
小心无大错。
这种情况下,刘世彻哪怕知晓来的可能是李大恩被俘的旧部,是突厥人在代北掳掠的官民百姓,
但他也不敢冒险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哈哈哈!”
等那经久不熄,眼看着那些攻城器械,都毁于一炬,刘世让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么多攻城器械全毁于一炬,
突厥人再没没能力短时间内攻下雁门城了。
他之前能守一百多天,现在就还能再守一百多天!
“颉利不出三日,就得撤兵了。”
“这几天,让所有将士们都打起精神来,得防着颉利恼羞成怒反扑。只要咱们挡住了他这最后一击,他必然就得撤兵。”
一名骠骑将军问,“看今夜情况,难不成是高开道又反正了?”
“有可能,但可能不大。”刘世让抚着城垛,闻着空气中那灰烬的味道,感觉无比陶醉。
烟火气味随风飘荡,
一直飘向雁门东面。
一支数百人轻骑披星戴月,身上带着那烟火味一路策马狂奔,绕过了阿史德颉利发的大营,冲向雁门东六十里的马峪堡。
在马峪堡外几里地,被唐骑发现。
“不要放箭,”
“我是张金树,从雁门城下来,我们斩杀了逆贼高开道,烧了颉利的攻城器械,放走了突厥抓来的几万仆从、俘虏,
我们狂奔六十里,特来投奔武安王李司空的,
这是高贼的首级,请带我去见李司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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