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大营的三十万王师,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浩浩荡荡地朝着辽东的方向开进。
军旗招展,遮天蔽日。
甲胄鲜明,寒光闪闪。
远远看去,确实有那么几分天兵下凡、雷霆万钧的气势。
大军主帅柳阔正志得意满地坐在一辆由八匹骏马拉着的、装饰极其奢华的战车之上。
他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生得是肥头大耳,满面油光。
此刻,他正左拥右抱着两个从京城带来的绝色歌姬,手中端着一杯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率领大军踏平锦城,将那个不知死活的白发逆子陆准踩在脚下,然后接受整个辽东的财富和美女的场景。
“将军神威,此次出征定能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他身边的一名副将满脸谄媚地奉承道。
“那是自然。”
柳阔呷了一口美酒,得意地笑道。
“区区一个陆准,一个被陛下赶出京城的丧家之犬,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能有多大能耐。”
“本将军此次前来,不过是杀鸡用牛刀罢了。”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本将军要在一个月内拿下锦城,好回去向我叔父和宛妃娘娘复命。”
“是,将军。”
副将连忙应声。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在他们那看似威武雄壮的军阵后面,跟着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装满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甚至还有戏班子和厨子的后勤车队。
而那些真正负责押运粮草的车辆却少得可怜。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走在队伍里的士兵。
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身上的铠甲虽然擦得锃亮,但脚上的鞋子却早已磨破。
他们看着那些装满了奢侈品的马车,眼中闪烁着的是毫不掩饰的饥饿和怨恨。
这哪里是一支百战王师。
这分明是一支披着军队外衣的武装讨债团。
副将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而这股预感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大军进入辽东地界后的第三天。
他们的后勤粮道就遭到了第一次袭击。
那是一支神出鬼没的骑兵。
人数不多,只有寥寥数百人。
但他们就像是草原上最狡猾的狼群,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从不与大军正面交锋。
只是趁着夜色用浸了油的火箭点燃了他们的粮车。
等柳阔派出的追兵赶到时,他们早已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被烧成焦炭的粮草。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柳阔看着那被烧毁的粮车,气得暴跳如雷。
他下令,全军戒备,加强巡逻。
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
接下来的几天里。
这支幽灵般的骑兵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不断地袭扰着他们的补给线。
下毒、陷阱、挖沟、断桥。
无所不用其极。
柳阔的三十万大军被他们搅得日夜不宁,疲于奔命。
军中的怨气也越来越重。
“将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副将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我们的粮草已经快要见底了。”
“再不想办法,恐怕等不到锦城,我们自己就要先饿死了。”
柳阔的心中也是又惊又怒。
他想不明白,这辽东之地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支精锐的骑兵。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一名斥候压着一个浑身是伤、看上去惊恐万分的男人来到了他的帐前。
“将军,抓到了一个从锦城方向来的奸细。”
柳阔闻言,精神一振。
“带上来。”
那个男人被重重地推倒在地。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惊恐和谄媚的脸。
正是钱谭派出的心腹。
“将军,将军饶命啊。”
那人一见到柳阔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小的是奉了我们钱大人的命令,特地前来投奔将军的啊。”
“钱大人?”
柳阔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
“哪个钱大人。”
“就是辽王陆准麾下掌管钱粮的那个钱谭,钱大人啊。”
那人声泪俱下地说道:“我们钱大人说了,他本是大雍的忠臣,是被那陆准逆贼裹挟才不得已从贼。”
“如今那陆准在辽东倒行逆施,搞什么新政,弄得是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城里的旧臣和百姓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
“还有那二十万匈厥降兵更是桀骜不驯,随时都可能哗变。”
“我们钱大人说了,只要将军您的王师一到锦城城下,他便立刻打开城门,与您里应外合。”
“到时候,这泼天的功劳还不是尽归将军您一人所有。”
柳阔听着那人的话,心中的警惕渐渐被狂喜所取代。
他原本还在为如何攻下锦城而发愁。
没想到这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此话当真?”
他盯着那个男人,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啊,将军。”
那人涕泗横流,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颤抖着高高举起。
“这是我们钱大人写给您叔父柳丞相的亲笔信。大人说,只有您和丞相大人才信得过。”
旁边的副将眉头紧锁,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军,此事太过蹊跷。我军粮道被断,连斥候都难以通行,此人是如何安然无恙穿过封锁线的?”
那人一听,吓得魂飞魄散,立刻磕头如捣蒜:“将军明鉴啊!小的们也是九死一生,带出来的一队弟兄全折在路上了,就剩小的一个人。”
“要不是小的机灵,钻山沟,喝马尿,早就见了阎王了。”
“这不正是说明那伙贼兵把咱们的路都掐死了吗?”
“再不进城,真要困死在这里了!”
柳阔不耐烦地挥手让副将闭嘴。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封信上,仿佛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道救命的符咒。
他一把夺过信,指甲划开火漆,抽出信纸。
信上的笔迹他认得,确实是钱谭的字。
早年在京中时,他见过钱谭给自家叔父写的贺表。
那股子谄媚又工整的笔锋,他记得很清楚。
信中言辞恳切,先是痛陈陆准倒行逆施,再表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心。
最后提出里应外合之策,并明确表示事成之后,只求叔父柳丞相能保举他一个辽东都护的职位。
条件、动机、笔迹,一切都对得上。
柳阔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狂热。
他将信纸捏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帐内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副将还想再劝,可看到柳阔那副神情,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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