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准没再多说,一个人,就那么走了出去。
他走到了那条线前,那条隔开了生与死的线。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面前一张张因为恐惧和疯狂而扭曲的脸。
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冲在最前面的人,脚下不由得慢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独自站立的白发身影,他们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刘三炮见状,急得跳脚。
“怕个鸟!”
他扯着嗓子吼:“他就一个人!我们有上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都给老子上!砍死他,进了城,金子女人,都是咱们的!”
这话管用。
几个彻底疯了的流民,嘶吼着再次扑了上来,唾沫星子都甩到了陆准的脚前。
陆准的眼皮,终于舍得抬了一下。
他抬起了右手。
然后呢?
没人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大汉,跑着跑着,脚下突然一软,跟自己绊了自己一跤似的,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像是喝醉了酒,东倒西歪,一个接一个地栽倒。
没声音,没惨叫。
死得……也太安静了点。
直到一道道血箭从他们喉咙上飙出来,染红了地上的尘土。
飞刀。
快到根本不存在的飞刀。
“哐当。”
一把斧子砸在地上,声音不大,却把所有人的魂都给吓飞了。
每个人都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好像被人用刀尖抵住了喉咙。
“他……他不是人……”
不知是谁哆哆嗦嗦地挤出半句话,立刻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下一个被那看不见的飞刀收走性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地上那几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上,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钻上来,冻得人四肢百骸都僵了。
刘三炮也看见了。
他手里的斧子重得跟座山似的,手腕抖得快要握不住。
“淹死他?”
他脑子里只剩下自己刚才吼出的那句话,现在听来,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陆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我再说一次。”
他扫视着面前一张张失了血色的脸。
“退回去……或者,死。”
“哗啦——”
这话像是点燃了炸药的引线,人群轰然炸开,疯了一样地向后退去。
人挤人,人踩人,哭喊声,咒骂声,乱成一团。
谁还管什么金子女人,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转眼间,那条线前,只剩下几个腿软得站不起来的,还有抖成筛糠的刘三炮。
他想跑,可两条腿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陆准下令道:“呼延休。”
“他,还有刚才叫得最响的那几个,都抓了。”
“吊到营门口,风干。”
“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看,不听话的下场。”
“是!”
呼延休大手一挥,几个亲卫扑了上去,把腿软得跟面条一样的刘三炮几人,像拖几条死狗一样拖走了。
一场眼看就要失控的暴乱,就这么被陆准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给压了下去。
他没再看那些吓得鹌鹑一样的流民,转身往郎中们所在的营帐走去。
赵文辉和苗勇赶紧跟上,腿肚子还在打转。
“王爷,这……这可怎么办啊?”
苗勇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天花没得治,难道……难道真就这么看着他们……”
“谁告诉你,没得治?”
陆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赵文辉和苗勇同时愣住。
“王爷,您说什么?”
陆准却不解释,掀开帘子走进了营帐。
帐子里,十几个郎中聚在一起,一个个唉声叹气,愁云惨雾。
看见陆准进来,众人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行礼。
“参见王爷。”
“都免了。”
陆准摆摆手,直接问:“情况怎么样?”
一个白胡子老郎中站了出来,躬着身子,声音都在抖。
“回王爷,是天花,不会错的。”
老郎中满脸绝望,“此乃天灾,非人力能及啊。”
“老朽行医五十载,从未……从未见过得了天花还能活命的。”
“王爷,还是……早做准备吧。”
所谓的准备,自然是准备后事。
其他郎中也是一片附和,个个面如死灰。
“天灾?”
陆准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我这里,没有天灾。”
他环视一圈,“只有人祸。”
“天花,我能治。”
一句话,整个营帐死一般寂静。
所有郎中,包括赵文辉和苗勇,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王……王爷,您……您没说胡话吧?”
老郎中嘴唇哆嗦着,“天花是不治之症啊,自古如此,这怎么可能治得好?”
“是啊王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爷,行军打仗我们信您,可这医术……”
郎中们七嘴八舌,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您别外行指导内行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能治天花?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陆准也懒得跟他们废话。
他走到桌案前,提笔,在纸上唰唰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苗勇。
“苗勇,马上去办,到城外的牛棚里,找这个东西。”
苗勇接过纸条,低头一看,傻眼了。
纸上就两个字。
牛痘。
“牛……牛痘?”
苗勇满头雾水,“王爷,这是个啥?”
“病牛,身上长的脓疮。”陆准解释了一句。
这话一出来,郎中们当场就疯了。
“什么?牛身上的脓?”
“王爷,您要那玩意儿干嘛?”
老郎中更是吓得脸都绿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王爷,万万使不得啊!”
他带着哭腔喊道:“那牛痘也是疫病啊,虽说不要人命,可您把那脏东西取来……您是想……您是想用牛身上的脓,来救人?”
疯了!这个王爷绝对是疯了!
陆准看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郎中,神色没有半点波动。
“对。”
一个字,砸得整个营帐里的人都晕了一下。
“本王,就是要用牛身上的病,来治人的病。”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疯了!王爷一定是疯了!”
“以毒攻毒也不是这么个攻法啊!那是牛!不是人!”
“王爷,三思,三思啊!这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得掉脑袋!”
老郎中更是撑着地,哆哆嗦嗦地想站起来,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吵什么?”陆准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喧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惊惧地看着他。
“不是以毒攻毒。”
陆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是种痘。”
“种……痘?”
赵文辉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满脸都是问号。
这是个什么词儿?
往地里种庄稼,还能往人身上种痘?
陆准将牛痘治疗天花的方法,以及效果,都跟他们讲了一遍。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老郎中脑子转得最快,他猛地抬起头,失声道:“王爷的意思是……正常人接种了牛痘后,就相当于人体开启了自动防御以及进攻?”
“没错。”
陆准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牛痘之症,远轻于天花。染上了,不过发几日低热,起几个脓包,便可自愈。”
“关键是,一旦得过牛痘,人体内似乎就生出了一道屏障。”
“从此,天花再也无法侵害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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