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了。”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死寂的人群中轰然炸响。
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瞬间被彻底击碎。
取而代之的,是十倍、百倍的恐惧和愤怒。
“骗子。”
“他是个骗子。”
“他用毒药害死了他。”
“他想把我们都毒死在这里。”
人群的骚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那是一种被欺骗、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滔天怒火。
“杀了他。”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
暴乱,一触即发。
那个先前一直挑事的中年郎中,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快意。
他抓住机会,扯着嗓子对人群嘶吼。
“大家看到了吗?”
“我早就说过,他就是个疯子,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屠夫。”
“他用牛身上的毒,活活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士兵。”
“这就是所谓的辽王,这就是所谓的救星。”
“大家别再信他的鬼话了,他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
他的煽动,像是一瓢滚油,彻底点燃了流民们的怒火。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陆准动了。
他没有去镇压暴乱,也没有去理会那个上蹿下跳的郎中。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快步冲到那个倒地抽搐的士兵身边,不顾旁人惊恐的目光,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王爷,危险。”
呼延休大惊失色,想上前阻拦。
“退下。”
陆准头也不回地喝道。
他将手搭在士兵的额头上,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是一种胸有成竹的镇定。
“他没中毒。”
陆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只是发了高烧。”
“这是牛痘在他体内起了作用,是他的身体,在和天花病毒厮杀。”
“是好事。”
“胡说八道。”
那中年郎中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陆准的鼻子骂道。
“人都快死了,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高烧?你见过能把人烧得口吐白沫的高烧吗?”
“我看你就是心虚,想拖延时间。”
他转向人群,继续煽动。
“大家别让他碰那具尸体,他肯定想毁尸灭迹。”
陆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懒得再跟这种蠢货废话。
他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刺破了士兵的手指。
几滴暗红色的血珠渗了出来。
银针,没有变黑。
人群的喧嚣,小了一些。
陆.准没有停下。
“拿水和退烧的药草来。”
他对着身后的苗勇吩咐道。
很快,东西被送了过来。
陆准亲自将药草捣碎,混着清水,撬开士兵的嘴,一点一点地喂了下去。
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随时可能要了他命的瘟疫病人,而是一个最珍贵的宝物。
全场死寂。
方才还喊打喊杀的人群,此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王爷?
给一个快死的大头兵喂药?
亲手?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
那个中年郎中,脸上得意的神情僵住了,张开的嘴半天没合上,活像个被扔上岸的蛤蟆。
陆准做完这一切,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甚至还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没看别人,目光径直落在了那个郎中身上。
“你,过来。”
郎中浑身一哆嗦,腿肚子有点转筋。
“你不是说我用的是毒药吗?”
陆准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遍了全场,“不是说要毁尸灭迹吗?”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士兵。
“来,机会给你了。”
“你来治,或者,你来看我怎么把他救活。”
郎中的脸,瞬间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仿佛一个信号。
“我早就看这孙子不是好东西,一直在那儿拱火。”
“就是,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好。”
议论声开始转向,风向变得猝不及防。
陆准没再理会那个已经社会性死亡的郎中,他转向呼延休。
“搬把椅子过来。”
“啊?”呼延休一时没反应过来。
“搬椅子,”陆准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我就在这儿守着。”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张惊疑不定、却已没了杀气的脸。
“你们,也别走了。”
“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
“看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指着那中年郎以及他身后的一众郎中。
“你们,也一样。”
“都给我留在这里,好好看着。”
说完,他便席地而坐,就坐在那士兵的身旁,闭上了眼睛。
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以自己为注,压上了一场惊天豪赌。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流民们不再冲击封锁线,他们远远地看着,或坐或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郎中们也不再叫嚣,一个个面色复杂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日头,从东边升起,又缓缓落向西山。
第一天,过去了。
那个士兵,依旧在发着高烧,人事不省。
他身上的红疹,似乎更多,更红了。
人群中,开始出现窃窃私语。
第二天,过去了。
士兵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有好几次,都像是要断气了。
恐慌和怀疑,再次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众人心头。
那中年郎中看着奄奄一息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我就说吧,装神弄鬼。”
他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
“我看,他撑不过今晚了。”
夜,深了。
寒风呼啸,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
陆准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没有进食。
他的身体,也快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士兵,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
他要死了。
这是所有人脑海里,同时冒出的念ah~头。
中年郎中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然而。
“噗。”
一声轻响。
那士兵,竟吐出了一口黑色的淤血。
紧接着,他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奇迹般地,平稳了下来。
淤血吐出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只有夜风,还在呜呜地吹着,卷起地上的尘土。
那个原本被判定了死刑的士兵,在吐出那口黑血之后,剧烈的抽搐停止了。
他胸口的起伏,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绵长而有力。
最惊人的是他脸上的变化。
那股代表着死亡的潮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身上的红疹,似乎也停止了蔓延。
陆准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精光一闪。
他迅速俯下身,伸手探向士兵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已经退了下去。
虽然依旧有些温热,但那股足以将人烧成傻子的热度,消失了。
成了。
陆准的心中,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
他缓缓站起身,熬了两天两夜的身体,让他有些踉跄。
富察素音和蓝樱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天,要亮了。”
陆准看着东方泛起的那一抹鱼肚白,声音沙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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