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黑血,像是一道分界线。
线的这边,是死寂。
线的那边,是生机。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被判定了死刑的士兵,在吐出那口黑血之后,剧烈的抽搐戛然而止。
他胸口的起伏,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绵长而有力。
最惊人的是他脸上的变化。
那股代表着死亡的潮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身上的红疹,也停止了蔓延。
陆准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熬得通红的眸子里,燃起一团火。
他迅速俯下身,两根手指搭在士兵的颈侧,感受着那平稳下来的脉搏,又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已经退了下去。
虽然依旧温热,但那股足以将人烧成傻子的热度,消失了。
成了。
陆准的心中,重重地落下这两个字。
他缓缓站起身,熬了两天两夜的身体一阵发虚,让他有些踉跄。
富察素音和蓝樱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天,要亮了。”
陆准看着东方泛起的那一抹鱼肚白,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炸雷,在死寂的平原上滚过。
人群,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活了……”
“他……他真的活了!”
不知是谁,用梦呓般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
下一秒。
“神仙,是活神仙啊!”
“噗通。”
人群中,一个离得最近的老人,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朝着陆准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这一个头,像是一个信号。
“噗通,噗通,噗通。”
成千上万的流民,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
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他们哭了。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绝望。
而是在无尽的黑暗中,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丝光。
那个叫陆准的男人,就是光。
“王爷千岁!”
“求王爷救救我们!”
“求王爷救救我的孩子!”
山呼海啸般的哀求声,汇聚成一股洪流,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些郎中,一个个跟被点了穴似的,杵在原地。
脸上的神情,比大白天撞上鬼还难看。
尤其是先前跳得最欢的那个中年郎中,一张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两条腿抖个不停,牙关都在咯咯作响。
他想说什么?
说这是运气好?还是说这是什么障眼法?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个活生生的人就躺在那儿,任何狡辩都显得那么无力和可笑。
那个头发胡子全白了的老郎中,身子猛地晃了一下,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
他呆呆地看着陆准,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于,在所有同行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他撩起长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老朽……眼拙了。”
他声音干涩,两行老泪淌了下来。
“行医五十载,自以为是,今日才知……我才是那个井底之蛙!”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竟有了一丝光。
“这哪里是妖术……”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疯癫,“这分明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手段啊!”
话音未落,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一下,像是把他浑身骨头都给跪散了架。
“老朽行医五十载,自以为看遍了生死……原来,原来我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睁眼瞎!”
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响亮。
“王爷!”
他猛地抬头,老泪纵横,“老朽这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求您,求您收下我这把老骨头,让我也学点真本事,好歹……好歹能再多救几个人!”
说完,一个响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他这一跪,这一巴掌,扇得后面那群郎中脸上火辣辣的疼。
是啊,钱老都这样了,他们还杵着干嘛?
等着王爷夸他们站得直,脖子硬?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满是惊恐和羞臊,接着便稀稀拉拉地跪了下去。
“我等有眼无珠,请王爷恕罪!”
“求王爷慈悲,传下此法,救我辽东百姓于水火!”
平日里端着架子的大夫们,此刻头都快埋进地里去了。
而陆准仿佛没听见,指了指那个已经快站不住的中年郎中身上。
那人浑身一抖,脸瞬间没了人色。
“你……过来。”
中年郎中腿肚子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一股子臊气顿时散开,熏得旁边的人都下意识地挪了挪。
“王爷!王爷饶命啊!”
他哪还顾得上什么脸面,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前蹭,一边爬一边磕头,脑门磕得砰砰作响。
“小的错了!小的嘴贱!小的是畜生!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才敢质疑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
“闭嘴。”
陆准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那郎中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我让你,过来。”
中年郎中哪里还敢犟嘴,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活脱脱一条丧家之犬。
陆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我用的是毒药?”
中年郎中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头摇得像拨浪鼓。
陆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他活不过三天吗?”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中年郎中抖得更厉害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这么喜欢说。”
陆准的唇角,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
他转头,看向那个白玉瓷瓶。
“苗勇。”
“属下在。”
“给他,也种上。”
此言一出,那中年郎中两眼一翻,脑袋一歪,竟当场吓晕了过去。
陆准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他转向那些跪在地上的郎中,声音恢复了平静。
“从现在起,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
陆准的声音不高,但足够让每个跪着的郎中听得清清楚楚。
“今天,只是个开始。”
“辽东这几十万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我种上牛痘!”
他顿了顿,环视着那一张张或激动,或敬畏的脸。
“我要让天花这个词,从辽东的土地上,彻底滚蛋!”
这话,简直比刚刚救活人还让人热血沸腾!
一众郎中,包括那个刚刚被扶起来的老郎中,个个挺直了腰杆,眼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
这辈子行医,图个什么?
不就图这个吗?
能参与这样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死也值了!
“王爷!您吩咐!我等万死不辞!”
那老郎中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喊破了。
“对!王爷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能学到这等神术,是我等的造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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