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着醉醺醺的挽月到叶府的时候，把苏清筠吓了一跳。
叶归凡无奈：“我也不知道挽月一杯倒。”
“是一口倒。”陆钦纠正道，“叶夫人您好，我是叶归凡的师弟，我叫陆钦，是明月山庄的三少爷。”
陆钦上来就自报家门，苏清筠似乎被他的热情吓住了，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沈临渊朝她微微笑了笑：“第一次来叶府，没想到是来吃饺子的。”
这话提醒了苏清筠，苏清筠对着叶卓道：“咱们去把饺子皮和饺子馅拿过来。”
叶卓还在那里问着你们谁的武艺比较好，说得热火朝天恨不得立马就出去院子里比试，苏清筠连着使了几个眼色，叶卓才跟她走了。
出了门，叶卓问：“怎么了？我跟后生小辈聊了聊，好歹他们也算我的师弟。”
“不说这个。”苏清筠小声道，“你觉得归凡喜欢她那师兄还是师弟啊？”
“啊？”叶卓回过头又看了看屋内，“我觉得他们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吧。”
苏清筠骂了句：“大老粗。”叶卓不仅不生气，还乐颠颠地跟着她一起去厨房找饺子皮。
“你们家倒是有意思。”陆钦说，“下人不来，主人亲自动手。是吧大师兄？”
“嗯对。”沈临渊随口敷衍，他总不能说叶府他明里暗里来了不少次了，都摸清楚了吧。再说叶归凡邀请他们来叶府，白费了他在正山酒楼四周布下的惊喜，看来还得想办法带着他们再出去一次。
“快到年关了，父亲母亲让下人都回家去了。”叶归凡道，“就剩个佩兰还在这里，还有几个家里没人的伺候。”
苏清筠端着饺子馅过来了：“今天你们小辈动手，我和子植就等着吃了。”
她和叶卓这么大年纪还互相叫彼此的小字，言语之中全是幸福和美，挽月的眼神中便流露出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羡慕来。
苏清筠注意到了挽月的目光，便笑着揉了揉挽月的头，亲昵道：“倒是唐突了，挽月这般小巧玲珑惹人怜爱的，真教人喜欢。”
她没有再叫挽月“公主”，挽月本来就是不喜欢这些虚的，听到苏清筠这么叫，反倒增加了许多好感。
苏清筠出去了，把地方留给他们四人。
挽月道：“叶归凡你真幸运，我都妒忌你了。”
“怎么？”
“你的父母都那么好，我可真是羡慕你。”挽月道。
“这是平凡的幸福。”叶归凡道，“你在宫里也有你的幸福，如果没有，那就是还没来，等等就是了。”
“比如考虑一下我。”陆钦凑到她们跟前。挽月撇撇嘴，把一手的面粉抹在陆钦的脸上，和陆钦笑成一团。
叶归凡也笑着，看了眼沈临渊，他也在笑，只是他的笑似乎浮于表面，眼神是呆的，就像是在笑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是习惯性地表现出笑脸。叶归凡的心凉了下，转开眼。
挽月捂着头道：“不行了，我头晕的慌。躺会去，你们饺子好了叫我。”
叶归凡看着她离开去隔壁，笑说：“她这酒喝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喝了多少，其实就一口。”
“我看看她去。”陆钦拍了两下手，抖下来不少面粉。
“就看看啊，别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叶归凡不信任地嘱咐道。
“我是正人君子好吗。”陆钦说，也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叶归凡和沈临渊，还有烧着炭些微传来的爆裂声，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叶归凡安静地包着饺子，沈临渊和她唯一的交流就是给她递自己擀好的面皮子。
叶归凡机械性地重复着包饺子的动作，沈临渊就坐在一旁看着。叶归凡把包好的饺子排成一排，没有了挽月和陆钦捣乱，包好的饺子很快就放慢了筛子。
“拿去给厨房下饺子吧。”叶归凡起身，支着两只全是面粉的手看着沈临渊。沈临渊手上也都是白生生的面粉，笑道：“有没有觉得我刚刚很乖？”
“……”叶归凡面上作烧，低着头伸手推他，“快去快去，别废话了。”
沈临渊点点头，两手端着筛子就要走，叶归凡轻轻松了口气，沈临渊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回过神来用满是面粉的手在叶归凡脸上掐了一把。
“什么毛病？”叶归凡抬手揉着自己的脸，沈临渊怎么那么喜欢掐别人脸的。
挽月那边睡了片刻，酒醒了起来：“叶归凡，饺子呢？我饿了。”
“应该快好了。”叶归凡探出头去嚎了一嗓子，“沈临渊！饺子好了没！”
“好了好了。”一手一碗饺子拿过来的却是陆钦，他殷勤地放在挽月面前，“吃吧。”
叶归凡问：“你就拿你俩的？”
“大师兄会把你的拿过来的。我肚子都要饿扁了。”陆钦把自己的那碗放下，手捧着耳朵祛除烫出来的痛感，“我刚刚在饺子里包了个铜板，谁吃到了，未来一年就会好运不断。”
“铜板？”叶归凡问，“你洗过吗？”
“没有。”
“那就留给你自个儿吃吧。”叶归凡狠狠道。
外面传来交谈声，原来是沈临渊把叶卓和苏清筠都叫过来了。
“正好，快来尝尝我们包的饺子。”陆钦嘴里含着饺子含混不清，被烫的噎了一下，挽月急忙倒了杯水给他，陆钦拿着水端详半天，小口小口地抿着，仿佛那水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几个人坐在一起开始吃饺子，陆钦那枚铜板让叶归凡恨不得把饺子一个一个皮和馅分开，陆钦唏哩呼噜吃完了一碗饺子，佩兰在一旁道：“终于遇到个吃得比我还快的人了。”
“说起来你今天怎么跟霍九一起过？”叶归凡问。
佩兰脸红了红道：“他在等我呢，今夜外头有花灯看。”
挽月一听来了兴致，急忙道：“那咱们一起去啊？”
“公主不用回宫吗？”沈临渊突然问道，挽月便向陆钦那里缩了缩，挽月对于沈临渊的态度一直都有些害怕的感觉，原本沈临渊自己也有察觉到，向来不跟挽月多说什么，这次竟然主动出言询问。
“诶，大师兄你这么关心挽月做什么？”陆钦貌似不经意地说了句。
“你今天进宁安时没有遇到永康和月曜的人马吗？”沈临渊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应该都清楚。”
自然是来用和亲联姻的名义过来聊政治的，这宁安帝心也是真大，要么两个国家一个都不理，要么一次把两个国家都找来了。挽月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我不想让别人来决定我的未来。”
“那也不一定不是。”陆钦随口说，“可能你嫁到月曜去，过得也挺好的。”
“为什么不是嫁到永康？”沈临渊反问。
“月曜国力强盛，还有四个皇子，虽然听说那几个皇子隐居的隐居，生病的生病，到底是个和平安定的国家。”
“永康差到哪里去了？也有皇子，还有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臣子。再说永康和宁安同气连枝，宁安本来就是从永康分离出来的，也不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出现。”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几乎是剑拔弩张，空气中有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挽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烦地闭了闭眼睛：“你们俩替我决定什么！”
陆钦和沈临渊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即恢复了平时的相处状态。
叶归凡把饺子的馅和皮分开放，却是一口也吃不下，沈临渊开始对挽月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好感，她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对沈临渊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说过任何出格的话。
他们都是敏感的人，谁也不会先伸出手去试探。
叶归凡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酸楚感梗在喉头，咽了几口口水却丝毫不能把这种感觉压下去。苏清筠注意到了叶归凡的失落，欲言又止，叶归凡朝她笑了笑，朗声道：“都吃完了，那我们就一起出去看看花灯吧。”
“就你们几个太不安全了，尤其是还带着挽月公主。”叶卓不放心道，“我派人跟着你们吧。”他虽然卸了职，手里头倒是还有些士兵可以调动，虽然没了义务，却还是履行着自己的责任。
“叶将军请放心。”沈临渊礼貌地笑道，“您看咱们这些个人里都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还有个明月山庄的三少爷在这呢，明里暗里不知道配了多少护卫，带着宁安的兵士在外头总归太过引人注目，反而不好。再说您现在处境也不好，这样做会为您带来麻烦的。”
陆钦也在一旁帮腔，似乎是为了让叶卓放心，他打了个呼哨，平地里忽然冒出来十几个全身黑衣的人来，把苏清筠吓了一跳。
“您看，这些人都在暗处，就不会搅了我们的兴致了。”陆钦说，叶卓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叶归凡拼命使眼色，陆钦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叶将军请放心，我会尽快回宫的，今日之事不会让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知晓。”挽月也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年轻人们的意思就是不想要宁安的那些兵士来坏他们的胃口，叶卓只能同意。沈临渊和陆钦一人一边和挽月出了门，佩兰也脚步轻快地走了，就剩下叶归凡留在原地。她像是开玩笑般地问道：“挽月是不是很漂亮？”
苏清筠没有回答，叶卓急忙道：“咱们归凡也很好看的。”
叶归凡回头对苏清筠笑了笑道：“那碗饺子就丢了吧，我并不饿。”
苏清筠看着她的身影，想说些劝慰的的话，但又清楚她的性格太过独立，不肯依赖别人的。连句宽慰的话都觉得是在贬低她，夸赞的虚言也最不爱听。便没有说什么，走到桌边看那碗几乎没吃几个的饺子。
今夜的氛围其实很好，四个年轻人一起包饺子，一起闲话。
那碗里唯一一个没有被戳破皮和馅的饺子，苏清筠端起碗来下意识地用筷子戳了一下。里头滚出来一个铜板。
是叶归凡吃不到的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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