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从外面回来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比亢奋的状态，与往日懒洋洋随性的样子大不相同。
“真的要嫁给宸王吗？”佩兰问。
“没关系的，要是没办法了就嫁呗。”叶归凡耸耸肩，“你放心，叶青翙不犯我我也不犯她，她要是害我，我也不会让她落什么好去。”
“现在是这样，可以后生了孩子……”
叶归凡斩钉截铁道：“没有孩子，不生孩子。我已经过得这么不开心了，叶家的血脉没有必要再传承下去，多了个孩子会平添许多烦恼。”
“可女子没有孩子，会被宸王嫌弃吧。”
“他要嫌弃就嫌弃。”叶归凡不屑道，“大不了不是还有那一条吗，最后的末路。”
“姑娘。”佩兰的语气带上了哭腔。
叶归凡叹口气：“你放心，没事。我不会自杀的，我还要好好折磨那些害我们的人呢。”
叶归凡这边对着宸王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上，倒是着手开始准备佩兰与霍九的婚事了，又是去订做了一大批珠宝。佩兰说府里有宫里赐出来的那些东西，不必再花这么些银子了。苏清筠一口回绝了，宫里的东西不干净。佩兰在叶归凡不在王都的日子算是叶卓他们半个女儿，半个女儿出嫁也是不能委屈的，叶家人重情重义，佩兰心里是感激的，只是总有些闷闷不乐。
“姑娘，我要是出嫁了，你可怎么办啊？”
叶归凡拿着聘礼的单子校对，时不时写写画画给佩兰准备陪嫁：“佩兰，我怎么觉得我像你娘一样。以后我出嫁就有经验了。”
下人送来了桂圆红枣，叶归凡抓起来看了看：“不行，这些不够好。再买更好一点的。”
“姑娘。”佩兰欲哭无泪，“何必这么较真，霍九他们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家。”
“他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虚的，只是你过去不仅仅是他们家的媳妇，还有很多人看着呢。你们都可以不在乎，我们却不能让那些人看你们的笑话。”苏清筠说，“喜娘找到了吗？要最好的，儿女双全福寿连连的那种。”
“回夫人，几个好的喜娘已经被宸王府接走了。”
“他们要这么多喜娘，成心与我们做对吗？”
佩兰道：“夫人，佩兰不用那么好的。就你们在就好，你们就像是佩兰的家人。”
“不行！”苏清筠在佩兰身上强硬起来，“佩兰，这种事情不能将就。叶府……不，我们家马上要走下坡路了，你必须马上离开我们不要跟着我们吃苦。”
叶归凡心里一惊：“母亲，我们家怎么了？”
苏清筠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怎么。”
“母亲！”叶归凡着急。
苏清筠叹气，随即又绽开笑脸：“瞧我，怎么大喜的事情还叹气了——归凡，咱们可能要搬出这座宅子了。”
“为什么？这座宅子不是陛下赐给父亲的吗？”
“你父亲在想办法让你不要嫁给宸王，如果没有荣华富贵和权势，你愿意跟着我们走吗？可怜你回来三年都不到，什么都没享受到就要跟着我们离开。”
“我愿意。”叶归凡说，“有你们在就好，景虞山整年透风我也过来了，这些不算什么。”
“好。”
佩兰站在一边眼神明灭，分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佩兰出嫁那一天，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喜娘来绞了她脸上的绒毛，又给她化了妆贴了花钿。佩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
“你瞧你，多好看。”苏清筠笑道。
“夫人别打趣我了。”佩兰害羞地低下头。
叶归凡：“佩兰好像瘦了。”
“是吗。”佩兰激动道，“瘦了好看点吗？”
“新娘子怎么都好看的，你瞧你这身衣服，霍九见了肯定看得眼睛都直了。”苏清筠道，她忽然想起什么，“以前那个跟你交好的姑娘好久没见到她了，叫桃花来着。怎么没去请她一起过来？”
佩兰摇了摇头：“她有别的任务，所以没能来。”
她暗自咬咬嘴唇，桃花是为了叶卓平安回来才死的，可大家都不知道。如果，如果那时候霍九没有骗她，告诉她桃花去做什么了，今天坐在这里看着她的人可能就是桃花了。她一定很高兴，笑得比花还要美。
可是那个女孩永远定格在了四年前，她不会哭不会笑了，眉眼弯弯的她永远离开这个世界，躺在佩兰的脚底下长眠。然后逐渐被人忘记，没有人会记得她曾经爱过这个对她一点都不温柔的世界。
如果那时候霍九没有骗她。
“新郎官来了！”外头有人喊。
佩兰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戴上凤冠，叶归凡想给她披上盖头，却被苏清筠按着手：“咱们不是有福的人，让喜娘来吧。”
叶归凡的心瞬间被炖炖地刺了一下，苏清筠身体始终都不好，这段时间为了忙佩兰的婚事整个人消瘦下去一大圈，几乎就是骨头外面贴着层皮了。两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一脸病容，虽然上了很多妆，气色略好些可明显就不是健康的样子。
至于叶归凡自己，她苦笑了一下，叶家不是有福的家，叶卓为了防止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冲撞了新娘子甚至没有出席。佩兰是不讲究这些的，可叶卓自己却上了心，佩兰在暗杀营里那个身份被留了下来，杀孽也被留了下来。她用了一个新的名字，以新的身份开始生活。
神灵会庇佑善良的人的，叶归凡心想，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喜娘拿着一碗泡过花瓣的水，手指沾了水点在佩兰额头正中心：“福气会绕着你，新娘子来喽！”
佩兰盖上了红盖头。
霍九骑在马上，接过喜娘握着的佩兰的手，送进了轿子里。外面来看的人很多，谁都知道叶青翙和叶归凡要嫁给宸王，谁也没想到叶府第一个出嫁的人是个丫鬟。对别人来说是丫鬟，对叶卓一家来说是亲人。
叶归凡站在门内看着外面的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她深吸了口气，眼泪都差点落下来。苏清筠搂搂她的肩膀：“归凡，我们不会让你嫁给宸王的。”
“没关系。”叶归凡说，“我就是有点触景生情，宸王的聘礼送来了吗？”
“送来了。”苏清筠忍不住问，“归凡，还没到最后那一天，我们不要放弃。你父亲已经在想办法了。”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认命。”叶归凡道，“不要再让父亲去操心这些事情了。陛下不用他，他只要在王都安安分分就可以过好剩下的日子。”
“你知道你父亲，也知道我。你要是不幸福，我们也不会好过的。”
叶归凡笑了笑，看向广袤的天空：“母亲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高兴也不会死掉的。”
她靠在门框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佩兰今日与她平时有些不太一样，母亲说，女孩子嫁人了都会变的，难道真的是如此吗？她回想佩兰看着自己告别的眼神，丝毫没有欢愉，反倒像是诀别。
什么样的新娘子才会在自己成婚那天露出这样的眼神呢？叶归凡不知道。
夜里叶卓回府，带回来了个不好的消息：挽月替叶归凡说话，被宁安帝禁足了，她再怎么哭闹也没有人管，连太后都说不上话。
宁安帝是真的想要叶归凡连带着叶卓打入泥里再也翻不起波浪。师母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的结果都是不同的选择。
如果说宁安帝害怕叶卓在军中得人心，所以要把叶归凡这么个威武大将军的女儿送到宸王的府邸做妾，这样说得通吗？叶青翙是妃，叶归凡只能做妾，当年的叶卓是绝对不会让女儿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可那不是当年吗？
叶卓风尘仆仆地拉着苏清筠在屋子里商量。
叶归凡独自一人在屋里，把书架上那些医书，信件都翻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叫了声“佩兰”，随即自嘲地笑了，佩兰都出嫁成婚了，此刻应该正在和霍九一起给婆婆敬酒吧，那边的气氛应该很好，为了不暴露佩兰的身份叶家的人一个都没有去。
虽然很遗憾，但这样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了。
叶归凡出去支起了一个火盆，把沈临渊从前给的东西都一一丢进去。不整理一下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外表看着无理取闹跋扈的少年其实在叶归凡过去的人生的留下了许多东西，小时候扎的小布偶，芦花编的毛绒绒的尾巴，画的莫名其妙的图案……很多很多，景虞山上的七年统统被丢进了火里，火舌舔舐着那些东西，转瞬之间便化为乌有。
你瞧，七年不是很快就消失了吗？只要想，就可以把任何东西在记忆中抹去，半点痕迹都不留。
叶归凡一样一样地把东西烧掉，轮到那些医书的时候，她犹豫了很久。
那是梦想，她说过的话没有片刻忘记，可现实总是如此的残酷，既然不能实现，那就消失吧，忘记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忘记那些引她伤神的人。叶归凡把医书丢进了火盆，掀起一堆灰黑色的灰尘，她不禁想到百年之后，他们也不过是躺在地下的一堆灰尘罢了。
既然如此，这一生过得不如意又何须介怀。
天亮了，叶归凡呆呆地在院子里坐了一夜，这一夜好像很有多东西悄无声息地变了。叶卓早早地就出了门，叶归凡和苏清筠等到那个宁安帝下的旨意的时候，不过刚刚到辰时。
(https://www.biquya.cc/id178256/5679311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