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扶风歌 > 第三十九章 跟踪

叶归凡是被外头叫卖的声音吵醒的,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佩兰正探着头往外张望。

“佩兰你看什么呢?”

佩兰放下帘子回身坐好:“在看外面叫卖的小贩。”

叶归凡闻言也掀起帘子,路上不少小贩,有卖煎饼的,也有卖糖葫芦梨膏糖的。

“咱们走了有多远?”叶归凡问。

“一整夜么,大约也没有多远的。”佩兰道,“姑娘要去买些吃的吗?”

叶归凡点点头:“别这么叫我了,叫我叶归凡就好,咱们现在只是普通人。”

佩兰应了一声,又探出头去对着外面坐了一夜的苏清筠和叶卓道:“吃早饭吗?”

叶卓拉紧了缰绳:“包袱里有些吃的,先把这里头的吃完吧。加紧赶路。”

“父亲。”叶归凡也探头,“咱们这么着急走做什么?陛下不是恩准了咱们离开,也不用这么着急不眠不休吧。”

苏清筠跟叶卓交换了个眼神,叶卓笑着把马匹停下,道:“正是,也不急在这么一回,归凡下车,咱们先吃些东西。”

叶归凡跳下马车,那卖糖葫芦和梨膏糖的小贩看见她,大约是觉得年纪尚小的女子会喜欢,便上来哑着嗓子问:“这位姑娘要买点糖吃吗?”

叶归凡看着那在初升的朝阳里熠熠闪光的梨膏糖,鲜红欲滴的糖葫芦,还是摇了摇头。小贩见状,笑了笑转身离去,一副有些失望的样子。叶归凡急忙在自己随身的荷包里翻找了一会,追上去把一块碎银子掏出来:“给你。”

那上了年纪鬓发斑白,衣衫褴褛的老人没动:“姑娘,这钱能买几百根糖葫芦了。”

叶归凡拉过他的手生生地把钱塞给了他:“老人家,你拿着。”说罢怕那老人不肯拿,便从担子上抽走了一根梨膏糖,笑说:“我这个人平时就是喜欢买东西多给钱。”

老人要说什么,佩兰走到叶归凡身边道:“哟这么标致的梨膏糖,比王都那些做得好多了。”

叶归凡道:“正是呢,你看它只卖一锭碎银子,是不是很划算?”

佩兰:“划算划算,快些走吧,老爷夫人都等着呢。”

叶归凡便顺势和她一起离开了,没看到背后那挑着担子的老者对着他们的背影双手合十,阳光里逆着光的少女的侧脸和背影,被初阳勾勒出的毛绒绒的闪着金光的头发。

叶归凡出手大方,暗地里便被人惦记了上去,叶卓和苏清筠点了四碗光面,统共就面条和葱花,叶归凡埋着头吃得津津有味。

苏清筠鼻子一酸:“归凡吃不惯吧。”

“没事啊。”叶归凡豪迈地一抹嘴,乐呵呵的,“爹娘,现在我总有种咱们走在江湖里的感觉,一路卖艺一路挣钱,下一刻就要启程去论剑。”

叶卓听得她那声“爹”心里都乐开花了,王都里的人很少会管自己的父母叫爹娘,多半是叫父亲母亲,虽然尊敬,缺少了那份亲昵。叶归凡这么一说,叶卓自己心里也无端生出几分少年豪气来,仗剑天涯吗?还真是向往,从前叶卓年轻时总是想着要做个侠客,一身黑衣杀尽天下恶人,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只留下个名头多年后还能吓死一帮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

可惜出师之后宁安陷入危机,国将不国,叶卓无以为家。干脆直接跑回了王都借着已经死了的老爹的名头上奏请求领兵出征,宁安帝没有可用之人便死马当活马医,那时候他自己都只是个刚刚当上皇帝的小子。

这么一保家卫国,叶卓骤然之间发现自己已经过了那可以当侠客的年纪。

“爹,我怎么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叶归凡问,一边悄悄地越过叶卓的肩膀看去。

叶卓脸色尴尬:“大约……大约是方才你给那老人钱的时候被人惦记上了,小心些就是了。”

“哦。”叶归凡应了句,然后继续喝面汤。

苏清筠悄悄松了口气,要是告诉叶归凡从他们离开王都开始就有一队人跟在他们后面,恐怕她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走吧。”叶归凡丢下碗筷,然后转过头去似乎不经意地问后面一桌坐着的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这位大婶,你从隔壁那条街跟着我到这里,现在坐在我后面也不吃面光坐着,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那女人见叶归凡注意到了自己,二话不说直接“噗通”跪下了,叶归凡没见过这么猛的情景,顿时就有些慌乱:“你干嘛啊。”

女人嚎了一嗓子:“哎哟!命苦啊!孩子三天没吃饭了,盘缠都没了!我们回不了家啊!”

叶归凡不解:“又不是饥荒年,你盘缠呢?”

女人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悄悄伸手在怀里那孩子腿上掐了一把,孩子大嗓门拉起来就哭,哭得整条街的人都停下来看热闹。

叶归凡皱眉:“大婶你想要什么。”

“哎哟哟,这姑娘心地多好啊。”女人甩了把鼻涕在地上,“姑娘,婶儿我想借点盘缠……”

叶归凡站起来把那荷包直接递了过去,女人一把接过打开,里面银光闪闪的,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叶归凡慢条斯理道:“你瞧,我身上就这么多钱。咱们素不相识我借你盘缠你也不会还是不,以后能不能再见也是个问题,既然这样就没有借这一说。你把这些钱都拿走吧,能回家就回家,带你孩子吃些好的。”

她说完插着腰看着那女人,女人沉默了一会,在孩子屁股上拍了一把:“别号丧了,你老娘还没死呢。”

她抱着孩子从看热闹的人堆里出去了,走起路来大家才看出她的腿应该有病,一瘸一拐的。叶归凡笑着对自己的爹娘道:“走吧,没人跟着了。”

又上了马车,佩兰才道:“那些钱给了她也是浪费。”

“怎么?”

“她是个骗子吧,混吃混喝的。你把钱都给她了,她也不会感激你还觉得你是冤大头。”

“我知道她是骗子啊。”叶归凡笑道,“我知道她是骗子也会把钱都给她的,一般有能力谋生的人怎么可能出来骗人,何况她还是个母亲。只要我那些钱能让那个孩子吃顿饱饭,买件新衣裳,那边也是值得的。”

佩兰苦笑:“你老是说自己多么多么冷血多么事不关己,可我看你总觉得你根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个最心软的人。”

叶归凡摇了摇头:“这是不一样的,如果,假如现在你给我把刀让我杀人来保护爹娘,不管我面前的人是谁,我都会下手的。”

“如果是沈临渊,挽月,陆钦呢?”佩兰追问。

“他们……”叶归凡想了想,“沈临渊我下得去手。挽月和陆钦都是纯粹的人,这样的人太少,不能再少了。”

叶归凡没有再跟佩兰聊天,掀了帘子出去跟苏清筠换了位置,叶归凡好说歹说苏清筠总算是答应进去睡一会,她熬了一夜,看起来气色很不好,照这个速度看他们还要走上一个多月,叶归凡出来什么药材都没有带,自己到底年轻身体没什么大的问题,可苏清筠原先一直都是养尊处优小心惯了的。

叶归凡跟叶卓一起坐着,还蠢蠢欲动地把缰绳抢过来,可是那匹马一感觉到叶归凡过来整个马都不好了,它开始低声嘶鸣。

叶归凡无奈,只得把缰绳交还给叶卓。

入夜时分,叶卓也撑不太住,他们快马加鞭赶到下一个城镇之后,叶卓找了个普通的客栈,把马车拴在客栈的马房。

叶归凡一路上颠簸着倒是没有什么胃口,叶卓晚上的时候匆忙出去了一趟来来回回几次,叶归凡觉得奇怪,轻手轻脚摸到隔壁房里,看个叶卓和苏清筠深夜也没有安寝,对着桌上不知道打哪来的地图低声交谈着。

叶归凡心里不踏实,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门,听得有人敲门,叶卓飞快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披着外衣去开门。

“睡不着吗?”叶卓见是自己的女儿,微微放松了些。

“跟着咱们的人是谁?”叶归凡问。

叶卓大约没想到叶归凡会这么直截了当,侧身道:“进来说吧。”

苏清筠倚在桌子上用手撑着头,叶归凡进门惊动了她,假寐是不行了,干脆就睁眼笑道:“怎么,这么大了还认床睡不着吗?”

叶归凡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自己为当初离开王都时那些自暴自弃的言行害臊起来,苏清筠说得对,没有人是被诅咒的,叶归凡当然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或者说她曾经以为自己不普通,可是在多次尝试之后才发现自己能力太小。

“能告诉我吗,是谁在跟着我们?”叶归凡瞥了眼桌上堆起来的地图,“你们在看地图,是想想办法找到摆脱他们的方法吗?”

叶卓看了看苏清筠,他是向来很尊重自己的妻子的,苏清筠点点头,叶卓才缓缓道:“我们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原先以为谁也没有惊动,不想还是有人悄悄跟上来了。”

“宸王的人。”

叶归凡沉吟,他们走的时候挽月禁足没法来送,陆钦放荡不羁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沈临渊是早些就说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唯独叶卓去托关系带出佩兰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宸王派人跟着他们,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保驾护航给好处来,收叶卓为己用,但这可能性不大,叶卓再怎么善武到底岁月不饶人,他也老了。何况到了南郡不是宁安帝召见是不能回去的。

第二种可能性便显得格外沉重。

叶卓忠心耿耿不会做出违背正统王道的事情,宸王派人来杀他们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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