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叶卓一行人赶路走了很远,估摸着还有个三五天就该到南郡了。天气逐渐已经有些冷下来了,南郡的冬天来得早而且漫长,越是往那边走天气就越发地凉意十足。苏清筠一路奔波睡眠太浅,气温降下来之后竟是一直有些咳嗽受寒,低热就没好过。
虽说是没有发高烧,但长期的低烧对身体更加不好,叶归凡和叶卓商量想回过头去走几天找个大夫看看开点药,南郡风物萧瑟,人们活得都糙,苏清筠是需要细水长流慢慢调养的。这么跟她说了,苏清筠却是一口回绝了。
“娘,你身体不能再拖了。已经连着将近半个月的低烧,东西都没怎么吃。咱们就回去之前经过的那个城镇,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不行。”苏清筠说,“宸王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着我们恐怕陛下也知道,不可以回头。”
“可你的身体……”
“我撑得到南郡,到了南郡总会有办法的。”苏清筠咳嗽了几声,“记住,这条路不能回头,回头就是死。”
叶归凡又劝了几句,佩兰在一旁默默地没有说话,叶卓最后给了个主意:“行,我知道了。”他开始不眠不休地赶路,夜里叶归凡要去换班的时候,叶卓满眼的血丝就是不肯。佩兰去也没有用,叶卓想要自己亲自赶马。
叶归凡只能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可天不遂人愿,马上要到南郡的时候,雪突然下得很大,前不着村后不找店,一场暴雪把视野都遮蔽了。叶卓试图赶了几里路,最后仍然不得不停下。那雪已经累积到了马儿的小腿。人和马都休想在这种雪天行走。
叶归凡把行李中的毛毡披风全给苏清筠堆上了。
“我没事,我不冷。你们俩也穿几件厚衣服。”苏清筠温柔地关照道。
车上的粮食够他们吃了几天,雪还是没有化开,此时的苏清筠已经昏昏沉沉神志都不清醒了。叶归凡心急如焚:“爹,这样不行,我回去找人来吧。”
叶卓道:“净瞎说,你这么走回去得走几天才能到那个城镇。”
“马车走了两天,我不停地走四五天总会到的。”叶归凡认真道,“需要留着人在这里,爹留着吧。”
佩兰道:“我往南郡去,南郡的路不好走,我慢慢走过去找人来把咱们从雪地里拉出去。”
叶卓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两个姑娘家,出去找人总归是不好。我去吧,你们在这里看着。”
“爹,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分头行动找大夫和人马最好不过。南郡那里你去过,想来应该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要找个细心的大夫大概很难,那小城镇虽然离南郡近些,到底是个不缺水不缺粮食的地儿,再说咱们那日去找的那个大夫给娘看了病说是要赶紧治,总觉得是个良善的人,我回去找他出诊便是。”
叶卓要说什么,叶归凡不理他,跟佩兰一起下了马车。没有厚衣服,两个姑娘一下来皆是冻得抖了几下,马车里也不暖和,却比露天在雪地里要温暖许多。叶归凡系好了披风的带子带上风帽,叶卓掀开帘子嘱咐:“你拿定了主意改不了,我只能嘱咐你多小心,雪地里容易迷失方向,千万当心。若是走了些时日觉得不对了赶紧回来。”
又对佩兰道:“你也注意些,南郡刁民多着呢,不要轻易相信别人。钱袋子也要放好,不要着急赶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叶归凡道:“知道了,快把帘子放下来小心冻着娘了。”
她和佩兰最后看了眼里面躺着的苏清筠,叶归凡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地对佩兰道:“咱们尽快,会成功的。”
佩兰:“归凡,我跟你换一个方向吧。那头回去的路上豺狼虎豹,你武功又不好。”
“没事的。”叶归凡说,“没事,快出发吧。”
叶归凡和佩兰分头离开了,白茫茫的雪地上一路的脚印延伸出去,一开始回头还能看见自己的脚印和马车,慢慢地马车变成了个小黑点。叶归凡闷头赶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睛都被雪地上反射的光芒晃晕了,天色渐渐暗下去,鹅毛大雪又开始下起来了。叶归凡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脚印被新雪覆盖掉了。
没有人跟她说话,不知道前面还有多久才能到。身上的雪被体温慢慢地融化了,冰凉的雪水就那么化进了自己的衣服裤子鞋子里。叶归凡觉得自己的脚失去了知觉,夜里找了个避风处,火根本生不起来,她借着月光看自己的脚已经被冻裂了,血浸泡在鞋子里。可怕的不是流血,而是她感觉不到疼痛,她恍惚间想起来师娘曾经说过有个在冰天雪地冻了几天的人回到家乡,发现自己的脚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冻掉了都没有任何知觉。
不能拖下去,叶归凡咬咬牙站起来继续走,她走得很艰难,大雪扑在脸上生疼,眼睛被冷风刮得几乎睁不开。
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走的是不是正确的道路,按照来时的路,她应该越往回走雪越小温度越高才对。可是天亮了两回,还是那么寒冷的一片风雪。
开始几天还好些,渐渐地叶归凡心里便生出绝望来,她害怕自己走错了路,回不去城镇也回不到父母身边,这个念头在心里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叶归凡不能深想。有些事,你只要想活着就不能去想,一想了就不能活。
她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这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可并不是这样的,很快叶归凡就感觉到了身边有人,杀气顺着脊背往上爬,凉意在后脑勺盘旋不去。是宸王的人吗?
不能回头的路,他们为什么在她身边待了两天没有动作?
叶归凡无暇去管这些,只要她没有被杀就要义无反顾地走回去。
人的极限是什么,她吃完包袱里的几块像石头一样的包子之后,没有东西吃只是喝雪水,雪在嘴里融化很凉很凉,如果喝多了,口中热气会消失,会无法让雪融化。
到第五天的时候,叶归凡看见了远方的城镇,雪也小了下去。她激动地连跑几步,随即重重地栽倒在地上,叶归凡趴在地上,看着刚刚被绊倒的地方。
那是一条鞭子,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叶归凡的脚踝上被勾出了个小口子,正汩汩地流着血。她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那鞭子像是一条灵活的蛇,再次绕到了前面,叶归凡这次眼疾手快地跳了起来堪堪躲过,她的鞋子被勾掉了。
叶归凡光着一只脚,鲜红的血在她惨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那使鞭子的女子啧了一声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别再往前了。”
叶归凡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她已经一瘸一拐的了,却还是不肯停下来。女子低低地骂了一句,扬起鞭子抽打在叶归凡的脚背上,小腿上,很快就有许多口子被开了出来。女子抬起一脚揣在叶归凡的腿弯,叶归凡又一次摔倒在地。
“你听不懂人话吗!”女子弯下腰捏着叶归凡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叶归凡眼神倔强,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轻蔑,女子看着,觉得她的眼睛仿佛在说她看不起自己。
女子狠狠地对着叶归凡的脸啐了一口,手慢慢往下移到叶归凡的喉咙,渐渐加大力度。
叶归凡不耐烦道:“要杀我吗,麻烦你快点。如果不快点结束请让让,我要回去。”
女子愣了愣,恶狠狠道:“你不怕死?”
“来啊,你杀我啊!”叶归凡大喊,把这么几天的怒火全发泄了出来,她指着自己的脖子,“宸王的人是吧,行啊。你用你的鞭子往这抽,我躲一下我就是你孙子!滚开让我过去!”
她原先在景虞山下三教九流不是没学过无赖,只不过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对面值得她无赖的人和事。
女子用膝盖猛地撞向叶归凡的胸口,叶归凡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女子甩起鞭子一步步朝她逼近。
叶归凡抬起眼睛看着她:“没其他本事吗?那就给我滚!”
女子柳眉直竖,手拿着鞭子轻轻一抖楼,鞭子上的倒刺骤然伸长,鞭子灵巧地朝着叶归凡的双眼钩去。
“够了。”
叶归凡睁开眼睛,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她的呼吸快了几分,在那人转过身来的时候随即平静下来。
“你不知道躲吗?”沈临渊问,“明明知道,还要去激怒占星。”
“聂星,你给我让开。”占星怒不可遏,“主子给的命令你想违背吗?”
沈临渊对占星笑了笑,又转向叶归凡继续道:“你母亲身子不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是来杀我的吗?”叶归凡轻声问。
“是啊,宸王说希望你们能死在路上,一旦到了南郡便难下手了。”沈临渊耐心地解释。
叶归凡道:“好啊,聂星。可我不能死,我要找大夫给我娘医治,他们都不能死。”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沈临渊问。
叶归凡不看他,默默地擦了擦唇边的血,她慢慢慢慢地跪了下去,赤着脚跪在雪地里,然后深深地磕头拜下去。
“我求求你,让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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