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告别了无风进了屋子,无风从外面把门关上了,里面当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叶归凡伸出双手试探着摸索,想要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比如一面墙。
然而这个屋子似乎大的没有边际,她抹了很久才碰到了坚硬的墙面,随即一阵刺痛感从手指延伸到脑部。
尖锐的疼痛划破她的意识,十指连心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子都微微颤抖着努力咬着嘴唇不发出疼痛的呼喊声。
墙上被设置了某种尖锐的东西,叶归凡的手变得黏糊糊的,不用说就知道那上边都是血。她不敢把流血的手放在口中吮吸,那墙上的东西很有可能有毒。
叶归凡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把手指紧紧地包扎起来。
她不能再乱走乱动了,只得在地上随意坐下。地面很凉,凉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超乎寻常的冰凉温度,说是千年寒冰都不为过。
叶归凡自嘲地笑了,她以为恒加给了她一间屋子,却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
她不能靠着也不能坐着,只能站在原地。
恒加若是在哪里看着她,恐怕要被她的窘迫笑死了。
而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目前的样子非常狼狈,那年他们仓皇出逃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狼狈过,所幸叶卓和苏清筠看不到她现在的样子,叶归凡的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恒加她不在乎,正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介意她在他面前有多么难堪。
叶归凡在黑暗里站了很久,或者说,是她自己以为自己站了很久。屋里大概有个水滴型的计时器,耳边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叶归凡的眼皮慢慢地变得沉重起来,她摇摇晃晃地站着,她很困。药酒的功效还没有完全散去,她的疲劳仿佛百年的大树,深深地扎根在身体里,抽丝剥茧,被牢牢地锁住。
人竟然可以疲劳到这种地步,叶归凡不懒惰,也不嗜睡,可是现在她竟然困得站都站不住。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可偏偏累的只想躺下去。
要不然就睡吧,叶归凡心里想,反正她也没有可留恋的事物,本来就是想求死的不是么?她说服自己躺在了冰凉的地上,合上眼,感受刺骨的寒意进入自己的身体。
门被人撞开了,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原来已经是白天了。
天亮了。
叶归凡被恒加狠狠地丢在了外面的地上,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然后挑衅道:“怎么,不想我死?你不就是想把我折磨死的吗?”
恒加也不生气,他似乎已经看透了叶归凡的套路,他弯下腰与叶归凡平视,说道:“直到刚才我才确定,你的确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你知道么,你的眼睛在黑暗里不甘心地发着光,就像是一匹狼,像是有火焰在你眼里烧。”
叶归凡别开脸。
“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恒加兴奋起来,“你说出来。”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明白?”叶归凡说,“你设计杀了我的爹娘,我自然是要……”
恒加像是被人戳到了痛楚,他猛地把叶归凡推到地上,然后抬起脚对着叶归凡受伤的手指重重地踩下去碾了几下:“我说了多少遍?我的好妹妹,他们不是你爹娘!你爹娘死了,他们是你的仇人,你我的仇人!”
叶归凡还来不及说话,手指上又一轮痛的脑子都在颤抖,她的额角一跳一跳的,血从她的衣角料渗透出来。恒加又突然想到什么,他近乎神经质地微笑起来:“妹妹,一定是你的血统不够纯正,所以你感觉不到对叶卓的恨。”
叶归凡的声音很小:“你不该恨叶卓,做错的是宁安帝。”
恒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来,对着叶归凡的胳膊狠狠地划了下去,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恒加俊美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好似食人的恶鬼。
叶归凡眼睁睁地看着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到地上。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景虞山的时候,采药时划破了脚踝,师娘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生怕她留下伤疤。
现在想起来,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恍若隔世一般。原来她在变成这样之前,也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生活。
恒加划破的地方应该很有技巧,因为作为一个学医的人,叶归凡竟无法让血止住。恒加转身离开,吩咐道:“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再轻生了,等血流的差不多了再叫我。”
无风闪身出现在叶归凡的面前,叶归凡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说话。无风就那么蹲在她身边,用不知何处捡来的小树枝,划拉着地面的泥土,写下一些没法辨认的图案和文字。
“叶归凡,等一会你要和狼群待在一起。”无风突然说。
叶归凡见怪不怪地“唔”了一声,她知道恒加在通过虐待她折磨她试图寻找一些慰藉,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恒加是多么可怜多么可悲啊,他没有一个好的童年,所以加倍地在他拥有强大的能力之后报复在这个世界的人们身上。
“如果你没能在狼群中活下来,恒加会更生气。”无风看着叶归凡,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颜色,这样一个单纯的人,怎么会跟着恒加做这些事?
既然死不了,那就用尽她余下的生命逃跑。
“无风……你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叶归凡说。
无风:“你不要诱惑我了,我不会跑的。恒加虽然很凶又有点奇怪,可是他不是坏人。”
“坏人和好人都是相对的,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只不过是彼此的立场不同罢了。”叶归凡道,“我不要求你做什么,但是现在我想喝水。”
无风点点头,丢下树枝:“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叶归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她昨天被带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屋子后面有个圈马的地方。
叶归凡试着动了动,除了早已感觉不到疼痛,还在流血的胳膊之外,还是可以自由行动的。刚刚在恒加面前装着没有力气果然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叶归凡叹了口气。原先觉得无风可以跟她一起离开胜算会大些,可他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认准了恒加便不肯走了。
她没有把握说服无风,可是她要离开这里,一直忍着没有为叶卓和苏清筠的死流过一滴眼泪,叶归凡强忍着心里莫大的悲哀,恨意完全掩盖了伤感。叶卓为她取名“归凡”,是希望她可以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生在南郡,长在这样的家庭之中,怎么可能像个普通人一样。
叶家从未对不起谁,宁安帝赶尽杀绝,宸王步步为营。既然她活下来了,余下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报仇二字。她想亲手杀了宁安帝,想杀了宸王,她要让那道貌岸然的宁安王室统统为她的爹娘陪葬!
折磨,断手断腿都不算赢,只有死亡,只有他们全死了,那才算赢。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身上又重新找到了体力和意志。
活下去,然后,杀光他们。
叶归凡站起身,冷冷地扫了四周一眼,然后捂着流血的胳膊飞奔向马厩。她把一匹马牵出来,翻身上马,喝道:“驾!”
马儿嘶鸣着往外跑去,无风站在暗处握着那杯温热的水,指节收紧发白,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在对身边绝美的男子说:“她这样会死的。”
“不到绝境是不行的,要给她希望,然后狠狠地捏碎她的希望。”恒加笑着说,“一会我再出发。”他抢过无风手中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叶归凡骑着马跑了很久,她算过了,从南郡出发只要不出意外,她能够在三天的时间内到达能救治她的城镇。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能跑出去是事实了,只要恒加不招狼,那些黑夜里的猎手能够追着她的气味跑,然后用牙齿撕碎她柔软的喉管。
叶归凡跑一阵,觉得有些累了,看着自己的血一路低落在土地上,也没有时间去管,随便用衣服把手臂包裹起来,现在她的胳膊流血比之前少了很多。
叶归凡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很可能是她的血流到了一定程度,身体渐渐受不了了。可奇怪的是,叶归凡一直没有感觉到疲倦,或者说她很少会感觉到疲倦,源源不断的精力从她的身体里涌出,在高兴之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常理。
可究竟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南郡的天总是暗的很早,人们说天一黑,一入夜,心里就会不好受。叶归凡自己都觉得这地方萧瑟凄凉的很,她想要离开。
南郡的关隘就在眼前,叶归凡心里一喜。空气中随着风飘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叶归凡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策马往前走,随即呆住了。
她看见叶卓,苏清筠和佩兰的尸体,被一群人围着,那些人用鞭子抽打着他们已经毫无反应的身体,还不时发出大小声。
枯死的老树,死去的花朵可以从土里焕发生机,可是人呢,人死了,埋进了土里,他们就不能再醒过来了啊!
那些人竟然还在鞭尸,该有多大的怨恨才能让他们做出这样的事。不,他们不一定是怨恨。叶归凡看着那帮蛮人,他们也许只是把这当做一种游戏,一种炫耀。
叶归凡哭了,咸涩的泪水顺着脸庞流进嘴里。她哭她的无能为力,她哭叶卓的不平。她哭这世间永远小人当道,忠良受欺。
她很想冲过去抱着爹娘,可是不行。
叶归凡逼着自己转身离开,马儿叫了一声,她如梦方醒般意识到了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从小到大动物都是怕她的,大概是因为她身上南蛮人的血统,可是这匹马,就像是专门为她逃跑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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