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渊急匆匆地回到沈府，进了自己屋子，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点灯，他熟门熟路地摸到床边收拾行李。
“你还知道回来啊。”
沈临渊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他心里有事，再加上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根本就没有费神去探寻黑暗中是不是有别人在。
“娘？”
蒋琬叹了口气，把桌上的蜡烛点着了，灯火映照着她那张尚未老去的脸，蒋琬长得很美，沈父却是普通的相貌，她要是不漂亮，也生不出两个极其俊美的儿子了。但此时，蒋琬的脸黑得能滴下水来。
“知道我是你娘。”蒋琬瞥了儿子一眼，“你把晴儿带出去说什么了？她被暗卫护送回去之后一直在哭，问她却不说话只是摇头。”
“我发誓，”沈临渊竖起手指，“我要是对她做了什么事，我就不得好死。”
蒋琬：“呸呸呸，别整天把死不死的挂在嘴上，晦气！”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蒋琬和沈临渊说了几句之后便再也绷不住了。
“晴儿哪点配不上你了，你还不要她？人家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娘。”沈临渊笑嘻嘻的，“你儿子哪点不好了，人家怎么可以嫌弃我。”
蒋琬嗔怪道：“整天没个正形。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在晴儿面前装得一副彬彬有礼谦谦君子的模样。”
沈临渊也不回答，自顾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娘，我出趟门。”
蒋琬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停：“找那个姓叶的姑娘？”
“嗯。”
“不是娘说你。你这是何必呢，为了给大家营造一个痴情长情的模样？感情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
“其实我和慕容小姐聊了很多。”沈临渊垂眸，睫毛的影子在他脸上投射出一小片振翅欲飞的阴影，“她说，我心里是很爱……那个人的，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并不爱她，放不下可能是因为没有结果，所以她让我去见那个人，只要我们当面说清了，我一定可以释怀的。只要我释怀了，就可以接受别人。”
“临渊，你刚刚的那些话里用到了三重假设。”蒋琬说，“有了结果又如何呢？她要是说她不爱你，你难道就会乖乖回来娶晴儿？可倘若她说她也想你，她也爱你，你是留在她身边娶她，还是把她带回永康？”
沈临渊慢慢喝着杯中的茶，蒋琬又道：“晴儿那么好，你那个什么师妹是咱们敌国将军的妹妹，况且她已经被驱逐出去了，能不能再回去也是个问题。就算是回去了，她的地位能和以前一样吗？护着她的爹娘已经死了……”
“什么？”沈临渊一惊，“叶卓夫妇死了？”
蒋琬避开了儿子的眼神，沈临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我竟然不知道，娘对叶归凡的事情倒是挺了解的。”
“娘也是怕你受伤，做娘亲的哪有不为孩子着想的。”
沈临渊半真半假道：“那就谢谢娘了，不知娘还调查到了些什么。”
“旁的倒是没有，只是前几天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物。”蒋琬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物件来摆在桌子上，“这是你刚出生时，一个算命的大师路过给的，说是你命中有一劫数。”
沈临渊粗粗望去，只见桌子上摆着个小巧可爱的绿色翡翠，雕成的是一片绿色的叶片，触手生温闪着水色的光芒，端的是可爱精巧好看得很。只是叶片中心有一抹嫣红，看着破坏了那一片叶片的整体，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沈临渊把那叶片往桌上随意一扔，笑道：“这么个劳什子，从前不拿出来也不提，这会跟我说什么。”
蒋琬道：“大师说，你命中有个一叶障目之劫数，现在想来就是这个姓叶的姑娘。临渊，算了吧，娘最近心一直跳得厉害，娘求你了别去那处找她了好吗？”
沈临渊把玩了一会手中的杯子，然后放下：“娘，我还是……”
蒋琬打断了沈临渊的话：“我知道没用，还是想跟你说一说。罢了罢了，你去吧，只要以后你别后悔就好，晴儿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娘是过来人了相信娘。”
“我知道，”沈临渊说，“我知道她很好，如果没有遇到叶归凡或许我会喜欢上她。但时光不可能倒流，已经发生的事也不会再回去。如果这次我没能跟她说明白，那我就回来娶慕容晴。”
“好，这可是你说的。”蒋琬目光炯炯，随即用一种相当怀念的语气说，“其实你和晴儿的渊源也很深的啊……小时候你才两岁，话说不清楚。晴儿出生了办满月酒请了咱们一起去，我一会没看着你，你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晴儿小时候好哭，谁哄她都不管用，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竟然在陪晴儿玩，她笑得很开心。当时我就想我儿子和这个小姑娘真有缘分。”
“这样就算有缘分的话，路边的狗我喂它一块肉，下回它见我也冲我摇尾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蒋琬无奈，“是我没教好你，你在外面心都野掉了，不像你哥哥到底还是……”她忽然住了嘴，沈临渊的表情划过一丝不耐烦，蒋琬想起来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把他和沈景比较，即使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沈临渊随便收了几件衣服，说：“娘，我不在你们身边一定要保重自己。”
蒋琬点点头，沈临渊背起行李抬脚就走，临到门口时他回头道了一句：“娘，今天在那宴会之上你总是给我夹番茄，其实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番茄。”
沈临渊走了，蒋琬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她对这个儿子，真的是太不了解了。沈临渊去马厩里牵了匹马，他从宁安回来以后变得不自由了很多，不能再像从前在景虞山时快意恩仇，虽然自己的父母并不支持他做个武将，但沈景是很懂他的。沈景今年二十有二，沈父再过个一两年退下来了就是沈景接替他的位置。
到那个时候，沈临渊便可以把他们俩这几年谋划的事情告知于天下了。
沈临渊牵着马出门，遇到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沈景，他的眼上有些红晕和满脸止不住的疲惫。刚一靠近他便闻到一股子酒气。
“哥。”沈临渊轻声说。
“出门啊？”沈景问，没有问他去哪，只说，“这次出去就把事情都解决了再回来，不要着急，慢慢来想通了再回来。”
“你好像觉得我会输。”沈临渊笑道，“少喝点酒吧，嫂嫂会生气的。”
“这叫什么输与赢。”沈景眼神迷离，“我总是在喝完酒之后想起她，临渊，别像哥一样。”
叶归凡被无风搀扶着走到小津家，这户人家很奇怪，你说他们是在南郡生活的人吧，可他们又能来到南蛮人居住的地方；你说他是南蛮人吧，他们分明长得像汉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和南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很有可能牵扯到从前那桩旧事，要不然一个生活在南蛮的汉人怎么可能手里会有南蛮圣女的画像？
叶归凡从帐子往外走，那么一点路她走了快一个时辰。期间她走一回就得停下来歇一下，被烧伤了的脚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无风说什么，叶归凡却是笑笑说以后腿上就不会出汗了。她学过医，知道烧伤严重的人是不会发汗的，而不发汗是会出问题的。
“你别走了，我背你去。”无风说。
“不用，都到这儿了。”叶归凡咬牙，血从绷带中透出来，“你别陪我了，你走吧。别耽误你时间，我走的实在太慢了。”
“我没事儿可做。”
无风直接将叶归凡打横抱起，手臂上传来的分量却让他愣了愣：“你好轻。”
“我本来就不重！”叶归凡涨红了脸，“你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
无风不再理会她。
小津家里门半掩着，叶归凡被无风在门边放下，她轻轻扣了下门：“有人吗？”
“来了。”小津阿爸的声音，“谁啊？”
他打开门看见叶归凡，眼神恍惚了一刹那，然后飞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没问你呢。”叶归凡有些哭笑不得，“小津呢？”
“谁？”面前的男子不明所以。
叶归凡这才想起来小津并不叫小津，只是自己喜欢了叫他这个名字。
“你儿子呢？”
“哦。”他摸了摸头，“我把他留在南郡了，来这里太危险。”
“危险？”叶归凡问，“这里不是你的故土吗，何来的危险这一说？”
男子又使劲挠了挠头，探头往外看看，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进来说吧。”
叶归凡和无风在简陋的屋子里坐下，她发现这里面比外面看着更加破败不堪，奇怪了，看他能收着圣女的画像，为何会沦落至此呢？
“他在这里没关系吗？”小津阿爸指着无风问，叶归凡微微皱了下眉头，她很不喜欢这种指着人说话的感觉，很没有礼貌。
“不要紧。”
无风看看叶归凡，说：“我出去等着，有事叫我。”
小津阿爸确认无风出去之后才说：“多……叶姑娘，你想问什么呢？”
叶归凡打量完这个地方，冷眼看着面前的男子：“你认识我娘是吗？”
“苏清筠？”
叶归凡摇摇头：“不是，我说的是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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