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阿爸又是狠狠地挠头，叶归凡忍不住说了句：“你快被你自己薅秃了。”
他嘿嘿一笑：“你还真是跟她一样，说别人不留情面。”
“你果然认得她。”叶归凡说，她忽然设想到了一个最不好的结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不会，是我爹吧……”
小津阿爸似乎是憋了笑，慌忙摇头道：“我不是，你想多了。”
叶归凡松了口气，又说：“可你不是南蛮人，为什么会生活在这里，还留着圣女的画像。”
面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好像老了几岁，他的神色暗了暗：“我的确不是南蛮人，事实上，要不是你和你母亲长得十分相像，我甚至怀疑你并不是南蛮王族。”
叶归凡苦笑了一下，道：“可我拥有一副南蛮王族的金色瞳孔。”
“不，其实……”小津阿爸悄悄看了眼外头。
“你不用顾忌。”
“其实，据我所知你的母亲虽然是圣女，但她一开始与我们相遇的时候，眼睛并不是金色的。”
“一开始？”叶归凡疑惑道，“你们？圣女不是先嫁给了王，才与人私通的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你难道不奇怪，圣女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怎么可能说与人私通就当即下定决心跟人走了。当时在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我和你父亲来南蛮寻找一种能治疗某种疾病的草药，你父亲与我不一样，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医者。他与圣女相遇之后便对彼此倾心，之后圣女嫁了人他很痛苦，直到几年后，他才与圣女再次见面。”
“那么你亲眼见到圣女了？”
“没有。”小津阿爸摇头，“那时我生了病，上吐下泻的不能下地走路。与圣女的初遇是你父亲告诉我的，他说那姑娘有一双世界上罕见的墨绿色眼瞳，美丽绝伦。”
“墨绿色的眼睛。”叶归凡喃喃自语，“但你的那副画像上圣女的眼睛是金色的。”
“不错，事实上那副画像是圣女嫁给王之后，我的兄弟……也就是你父亲冒充流浪的画师为你母亲画的画，那时的她就是金色的眼睛了。”
叶归凡不解：“也就是说，在圣女进入南蛮王族之后她的眼睛变了颜色，就像我一样。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小津阿爸苦笑，“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次我在现场。圣女生了你哥哥恒加，他那会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礼貌而且善解人意，与现在的恒加大不相同。”
叶归凡脑袋嗡的一下：“那时恒加的眼睛是……”
“你猜的没错，那时恒加的眼睛并不是金色的。”小津阿爸捏着手指的关节，“上回你被恒加丢到了狼群里，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给我喝下了一种东西。”
“白狼血。”叶归凡和他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你知道？”
“我听说过，南蛮有传言说王族的人只要在快成年的时候被丢进狼群里历练，他们的眼睛就会变成金色的，然而在这中间还缺了一环——白狼血。白狼太少见了，一般人根本寻找不到它，被狼群攻击撕咬，它们喝下你的血，你再喝下头狼白狼的血，眼睛就会变成金色。”
叶归凡觉得背后隐约升起一股寒气：“你的意思是说，所有人都可以变成所谓的南蛮王族，只要有白狼血？”
“这只是我的猜想，毕竟没有人真正尝试过。”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苦笑了一下：“我过命的兄弟为了他爱的女人把命丢在了这里，我原先只当他是个懦弱可欺的书生，却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能做出那么出人意料的事。所以我隐姓埋名，想要寻找那一日圣女送走的孩子，还想保护她的儿子，可没想到恒加竟然变成了这样。那一日叶卓进攻南蛮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不见得，一个人的脾气虽然会改，童年时养成的习惯和性格却有深深的烙印。既然恒加能找到白狼血给我喝，他自己不见得也没喝过，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恒加。”
“我想起来了！”小津阿爸一拍脑袋，“画画的时候，恒加身边有个玩伴一直看着你母亲和恒加的亲昵，那时候他的眼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从来没在一个孩子眼里看到过那么阴郁诡谲的神情。”
叶归凡急忙问：“那个玩伴是谁？！”
“他叫——无风。”
门被人猛地踹开了，叶归凡和小津阿爸具是一惊。恒加怪模怪样地笑着，看着叶归凡：“你倒是挺忙的，我的好妹妹。看来让你在热锅上跳舞还是不够狠。”
“我不是你妹妹。”叶归凡说。
恒加不屑地笑着，看向小津阿爸：“你也挺累了吧，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我把你留着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恒加拍了拍手，无风面无表情地架起小津的脖子，小津晃荡着两条腿就是够不着地，小津阿爸愤怒地看着叶归凡：“你不是说他不要紧吗？他现在要对我儿子动手！”
“不不不，”恒加摇摇手，“不是无风要对他动手，是你说得太多了我要对你动手。”
“你！”
“还记得小时候你和那个男人装成画师来我母亲面前的时候吗？啧啧啧，那个男人看我母亲的眼神太恶心了，我都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还有他右腰上别着的那个格桑花香囊，是我母亲送的吧，你们都一样！都是把破坏别人的家庭作为乐趣。”
“格桑花香囊？”小津阿爸眼神一闪，“我知道了！”
他转向叶归凡：“听我说！当时四五岁的恒加应该坐在圣女的左边，从那个方向来看是根本看不到那个香囊的，站在右边能记得那个香囊的人……”
叶归凡面无表情：“站在右边能看到香囊的人应该是当时的无风——也就是现在的恒加，所以，你们俩在我爹带兵攻打南蛮的那天晚上互换了身份。”
无风听到这里猛地一怔，似乎在消化叶归凡所说的话。而恒加却哈哈大笑：“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能记得这么小的事。不错！我的确不是南蛮王族的人，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圣女把我当做她最宝贝的儿子，她很疼爱我，她多么慈祥多么温柔，简直像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惜啊，只是像。所有的女人都一样！有了一个丈夫还要在外面找别的男人，要了还要，那么贪心，巴不得全世界都爱她！”
他恶狠狠地看着无风怀里的小津：“所有快乐的小孩子，都应该去死！”
叶归凡大叫道：“无风！快把小津放下！”
说时迟那时快，无风反应迅速把怀里的小津轻轻抬手丢出去落到屋里放着的仅有的床上，而小津的阿爸松了口气，无风拉过叶归凡，无奈恒加挡着门。
他阴恻恻看了看无风身后的三个人，然后手伸进怀里一掏，叶归凡还没看清只见三道银光闪过，无风叫了声“不好”，拽过叶归凡，却见小津和他阿爸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无风趁此机会带着叶归凡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怎么回事？”叶归凡问。
“是毒。”无风说，“他是西域来的孤儿，阿妈收留了他。”
“你说什么？”叶归凡没头没脑地听了一耳朵。
无风转过头朝她笑了一下，笑容可以算得上是温柔：“我说，你是我的妹妹。别怕，哥带你跑。”
“你想起来什么了？”
“我都想起来了。”无风说，“是啊我怎么会忘记呢，那时候阿妈告诉我一定要保护好妹妹，还有不要去碰白狼血。事实上我也从未想过要拥有什么金瞳，那都无所谓。”
他们拼命地奔跑着，叶归凡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但自己的心跳声却异常清晰，强而有力地跳动着，眼前这个人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哥哥啊。
恒加似乎没有追过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人的脚力怎么也比不上那些在南蛮称霸的动物，比不过狼的。南蛮人有一支队伍，他们身材瘦小但是精干狡猾残忍，他们骑在狼群之上追逐着逃跑的猎物。在无风出现反抗恒加的意识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看见叶归凡的第一眼便会觉得无端的熟悉。
这些南蛮的人啊，他们不知道真相，他们也不需要真相，只要有一个强大的统治者带领着他们。那个人说得对，渴望杀戮，渴望鲜血的基因一直埋藏在叶归凡和无风的身体里面。但实际上，这并不是来自母亲那一方。而是那所谓的南蛮王族，那王族扑杀白狼，然后利用它的血来制造对自己有利的传闻，所谓的金瞳。王族，不过是一群野蛮嗜好杀戮和血腥的人罢了。
身后的狼群逐渐逼近。
无风忽然停了下来：“怕吗？”
“还行。”叶归凡说，“就是我觉得我的脚又在流血了。”
果然那层层叠叠的布条里渗出鲜血来，无风忘了叶归凡无法长久地奔跑了。
“不跑了吧。”无风下了决定。
狼群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叶归凡道：“你说我既然也有金瞳，我可以召唤狼吗？”
无风斜了叶归凡一眼：“你会吗？”
“不会。”
“放箭！”为首的南蛮人说道，他手一挥，漫天的箭雨扑面而来。
身后忽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但还尚远。一个人影飞跃到他们面前，和无风配合着将那些箭统统打落，无风一开始有些抵挡不住，在那人的帮助下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不一会就解决了问题。
“两年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
眼前的人转过头来看着叶归凡，当看到她的金瞳的时候明显愣住了，语气酸涩：“我本来只是猜测你是南蛮王族的人，没想到你还真是。嗯？没良心的小狼女？”
叶归凡的脸色变换不定，半天才回答了一句：“沈临渊，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呗。”沈临渊笑嘻嘻地把剑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不是说这辈子不见了，还记得我名字，不错啊。”
“嗯。”叶归凡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就把这些人处理一下。”
“求我帮忙？”沈临渊的语气中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欣喜，哪怕是跟叶归凡斗嘴他都是高兴的。
叶归凡“哼”了一声：“不帮算了。”
另一个声音出现了：“哟，谁不帮你啊。我来！”
众人往一旁看去，叶归凡喃喃道：“陆钦？真是有意思，平时你们谁也不来个信儿，一来就两个人一起，别是说好的吧。”
沈临渊和陆钦对视了一眼，口中喝了一声，往南蛮的狼群队伍里冲过去：“留活口？”
叶归凡：“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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