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起了个大早。
昨夜与苏清筠交谈过后她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是梦，就当做一切从头开始吧。
“姑娘今天气色不错。”佩兰扶着她在东院散步，“大姑娘搬到宸王府去之后，姑娘就没什么人说说话，如今看来人是应该要有个知根知底的人伴着的。”
“叶青翙走了，不还有你呢吗。”叶归凡淡淡道。
佩兰不敢说话了，这次叶归凡大醉一场之后，总觉得她与叶青翙不似往常亲密，倒是与自己亲密了很多。但在以前，叶归凡分明一直都是提防着自己的啊。
风吹过院子里的树，树叶沙沙作响。叶归凡说：“佩兰，我有些冷，你去帮我拿件披风来。”
末了，她补充说：“我要大姐姐屋子里那件狐狸毛的。”
佩兰喃喃自语：“哪有狐狸毛的披风。”
她还是去了，叶归凡看着佩兰走远了，才缓缓开口道：“来都来了，出来吧。”
沈临渊从树上一跃而下：“不错啊，能分辨得出我来。”
叶归凡看他一眼：“来干嘛？”
“我想知道，你那身功夫是哪里学来的。”沈临渊看着叶归凡的眼睛。
“我都说了，在我的梦里，我是在景虞山学艺的。”叶归凡说，“你是我的师兄。”
“你觉得，这套说辞我会相信吗？”沈临渊笑嘻嘻的，“我还说我梦里吃了三十万牛肉面呢。”
“你怎么跟陆钦似的。”叶归凡撇嘴。
沈临渊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还知道什么？”他的手指微动，掌风划过叶归凡的脸颊，带来了些许疼痛的感觉。
“我都说了……”
“是梦里。”沈临渊接话道，“可是如果你现实中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梦到这样的事情。”
“也不一定啊。”叶归凡说，“我至今都无法确认，那里是梦，还是这里是梦。事实上，虽然在现在我对于梦里的细节记不清楚，可是梦里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却非常真实而清晰。”
沈临渊沉吟了片刻，似乎有些踌躇。叶归凡：“你想问什么？”
沈临渊道：“在你的梦里……我们是相爱的吗？”
叶归凡猛地怔了一下，她苦笑道：“或许是吧，但在梦里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挡着我们的路，所以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你的梦里有慕容晴吗？”
“有。”叶归凡点头。
“我和她认识吗？”
“认识。”
沈临渊长舒了一口气：“那么我可以认定，那是你的梦了。”
叶归凡：“怎么说？”
沈临渊认真地看着叶归凡的眼睛：“如果梦里有她而我们又相识，那我不可能会喜欢你。”
“你成心来气我的是吧。”叶归凡没好气道，“快滚。”
沈临渊眯起眼睛，语气不善：“看来你梦里与我很熟啊，竟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姑娘，没有看见狐狸毛披风。”佩兰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沈临渊脚尖一点：“我姑且相信你是真的做了个真假难辨的梦。还是劝你一句，老实安分些，不然哪怕是我，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也不会帮你。”
叶归凡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其实在梦里的时候，她很少看着沈临渊离开。多半是她洒脱的很，只等着沈临渊来追逐她的脚步。可是在这里，没有了儿时一同长大的情分，沈临渊竟是这般不把她当回事。
以她的性格，她是不会主动去把沈临渊追回来的，她没有那么死皮赖脸，对着一个不待见自己的人做出这样的事。
“姑娘在看什么呢？”
佩兰抱着一席披风过来：“只有兔子毛的了。”
叶归凡把披风放在一边：“佩兰，我想出去走走。”
主仆二人走在王都的街道上，在梦里的叶归凡很少出来逛街，除非是不得不出叶府她才会出门。记忆中那次沈临渊为她放漫天烟火的时候，街道美的不像话。
“姑娘，非要出门做什么。”佩兰不安道，“最近说是不太安生呢。”
叶归凡看见路上有一列车马在运输什么东西，把路上的小摊贩都挤得没处待了。“这是在送什么东西？”叶归凡问。
佩兰定睛瞧了瞧：“是沈少将给宸王送去的药材。”
“这么多？”叶归凡奇怪道，“宸王哪怕是个药罐子也吃不了这么多药啊。”她没有说的是，在她的梦里面宸王不仅没病，还试图谋反，什么病秧子都是他装出来迷惑别人的。
队伍很长，押送的人也很多，叶归凡忽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虽然有了些变化，却还依稀可见儿时的模样。少年路过时看了叶归凡一眼，但眼神没有在她脸上做哪怕一刻的停留。
“小泥猴。”叶归凡轻声说了一句，佩兰还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只见一道人影窜到叶归凡面前，是方才那个少年。
“你认得我？”少年问，面上难掩激动的神色。
“我兴许认得你，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
“可你叫了我的名字！”少年指着自己，“小泥猴，你叫了我的名字。这个名字都没有人知道，王都里的人只知道我叫做阿七。”
叶归凡脑中转动，虫子是几年前的事情，叶归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小泥猴，可是她却知道小泥猴的名字。也就是说，梦里发生过而这里没有存在的事情其实还存在着。这是一个问题，叶归凡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整个人都有些兴奋起来。
“阿七，还不走？”有人叫他。
“等等，我可能找到我的家人了！”小泥猴喊了一句。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过来打量了一下叶归凡，问候道：“叶二姑娘。”
叶归凡点了点头，那人拍了一下小泥猴的脑袋：“想什么呢，叶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跟你有关系。”
小泥猴委屈地憋着嘴，叶归凡阻止道：“我有些事情要问这个小兄弟，您看方便吗？”
“这……这得问我们主子。”
“谁要找我的手下。”沈临渊走出来，看见叶归凡时忽然笑了，“叶二小姐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会子又想法子来缠着我的手下了。等等，莫非这是什么话本子上学来的勾搭男子的招式？”
“你闭嘴。”叶归凡冷漠道，不顾沈临渊的脸色，转向小泥猴，“我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告诉我好吗？”
小泥猴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的家人是不是在几年前王都虫灾的时候死了？”
“是。”
“死的是你的奶奶，那时候还有个大夫姓顾，是沈临渊的人，他去医治病人，但是没有成功对吗？”
“的确如此。”小泥猴困惑，“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叶府的小姐，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我还知道，你们住的地方有一个垃圾场，那些虫子其实是宫里来的……”
“叶归凡！”沈临渊突然打断她的话，“我看你是又喝了许多酒，来这里胡说八道。”
叶归凡见他神色不似往常，觉得自己许是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便住口了。小泥猴低着头想了半天，然后有些不确定：“叶小姐……兴许是我记错了，但是我的印象中似乎在顾大夫之前，我曾经去哪里求过一个人去治疗我的奶奶。可是仔细一想，那人的面目却是模糊的。”
“是了！”叶归凡轻声叹息，她转头抓着沈临渊的胳膊，“你听见没有，那不是我的梦！是你们都忘了！不，不对，这里是假的，真正的世界不在这里!”
沈临渊甩开叶归凡的手：“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收买的我的手下，让他陪你编出这么些话来。”
“你还是不相信？”叶归凡还要说什么，她的话就被淹没在一声惊天的巨响之中。那些运送药材的车马的方向传来一阵骇人的热浪，几乎要把叶归凡掀倒在地。
“小心！”沈临渊大喊一声，将叶归凡护在怀里，带着众人撤离。那里面有火药？叶归凡的念头竟是这个，然后才是沈临渊沉稳的心跳声，他真的一点都不怕。叶归凡心想，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这么值得人信任的呢？
等到所有人撤离出街道，叶归凡望着那边浓烟四起的地方，喃喃道：“会有很多人受伤的。”
“阿七，阿五，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叶归凡：“还能是怎么回事，有人想杀你们，或是想杀宸王，但引线提前燃烧完了。这车马上的箱子层层严密看守，能动手的只有押送它们的人。”
沈临渊带着深意看了叶归凡一眼，然后吩咐说：“去查，从药材运送进来开始是哪些人在负责看守。”
阿七阿五领命去了，小泥猴的目光带着不舍看着叶归凡，沈临渊瞪他一眼。
“刚刚你是不是傻了，为什么要救我？”叶归凡说，“离得那么远，其实我根本就不会被波及。”
“我也不知道。”沈临渊在她身边坐下，“刚刚我的身体不停我使唤了。你看看我救了你，你也不知道感谢我，看来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叶归凡：“……谢谢。”她说完便起身了。
“去哪啊？”沈临渊追上来。
“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了，我得去救他们。”
“就凭你？”沈临渊拉住她，“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去找医者来看他们。”
“我就是医者。”叶归凡看着沈临渊，语气坚定，“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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