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穿梭在受伤的人群之中，满地都是伤者，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很多老人和孩子。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叶归凡的衣裙吸饱了血液，不停地吩咐着煎药的事。
阿五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难怪你喜欢叶家二小姐，这寻常姑娘看都看不得的血啊断胳膊断腿的，人家还偏偏就一脸淡定地在救治。”
小泥猴：“你搞错了，我不喜欢她。喜欢她的是咱们主子吧。”
阿五：“也是，我也觉得主子有点怪。不过主子和慕容姑娘郎才女貌，怎么又来了个叶姑娘。”
小泥猴：“叶姑娘和主子定的娃娃亲，谁先谁后还不一定呢。”
“还有木板吗？给我拿些过来。”叶归凡问他们，阿五应和一句就离开了。
叶归凡对着一个腿上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说：“阿伯，你的腿不行了，得尽快锯掉才行。”
男子痛得满头大汗，力气却奇大，他抓着叶归凡的胳膊：“你这女娃娃心地好狠啊，竟然要活生生把我的腿锯掉。”
叶归凡只觉得胳膊生疼，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甩开。沈临渊却过来云淡风轻地把那男子的手拿开了，看她一眼：“没事？”
叶归凡摇头。
后面跟过来几个医士，经过初步检查之后，为首的那个对沈临渊道：“是谁给他们做了处理？”
沈临渊指了指叶归凡。
那医士看叶归凡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好啊，姑娘做得好。不知姑娘师从何人啊？”
叶归凡面不改色：“师从景虞山，玉棠夫人。”
医士又称赞了她几句，说改日前来与她切磋。叶归凡礼貌道：“多谢，谬赞了。”她颇有些骄傲地看着沈临渊，不想后者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冷不丁四目相对，叶归凡的眼底泛起一层笑意，沈临渊转开眼神，问：“阿五呢？”
“给我去取木板了。”
“你真要把这人的腿锯了？”
“给个建议罢了。”叶归凡说，“反正你找来了这么些个医士，我在一边看着就好。”
“就是嘛。”沈临渊道，“你也勉强算个大家小姐，在外面抛头露面地整这些血啊肉的，被人瞧见了算怎么回事，到时候嫁不出去又要来赖我。”
叶归凡哼了一声：“不关你事！”她有些怒意地看向沈临渊，撞进一双调笑的桃花眼，心猛地跳了跳，瞬间柔软成了一滩水。
阿五回来刚好看见这一幕，把一堆木板丢到地上，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总之是贼兮兮地笑了，沈临渊瞥了他一眼，阿五急忙收敛了笑容道：“主子，还能用的药材从里头捡了点出来，是送去宸王府还是？”
沈临渊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宸王殿下会用这些药材吗？”
叶归凡上前：“那些药材，能带我去看看吗？”
阿五先是点头，随即看见沈临渊的脸色，竟然劝道：“主子，叶姑娘懂医，咱们也算彼此相识，不如就让她去看一看。”
沈临渊：“你觉得她不会是咱们的敌人吗？”
阿五：“……”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临渊自己又说：“也是，反正你也没这个脑子。去吧。”
叶归凡懒得理他，跟着阿五就走。小泥猴看他们离开自己也怯怯地想要跟过去，沈临渊道：“干嘛去？”
小泥猴小心翼翼：“跟着叶小姐……”
沈临渊：“……她给你们吃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两个不把我当主子倒是天天跟着她走是吧？”
小泥猴看看沈临渊，觉得他脸上不是当真生气，就鼓起勇气说：“我先前听说，叶小姐是个酒囊饭袋，每日醉生梦死不问世事，现在见面了，却觉得她与寻常女子不同……怎么说呢，我觉得她身上有股子侠气，或者说是江湖气。与她相处倒是极熨帖的，也不觉得会被她算计了去。”
沈临渊若有所思。
“主子你也这么觉得吧？”
“这次回来见她，倒的确是变了不少。”
“就是嘛……”
沈临渊一记手刀过去：“但是那关你什么事，一边儿去。”
小泥猴只当他是应允了，一溜烟儿就跟着叶归凡过去了。沈临渊站在原地有些烦闷地挠了挠自己的额角，他很少会有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多半都是冷静，寡淡，薄情。可是他一如既往地喜欢捉弄叶归凡，可以说在他繁重的军务中，捉弄叶归凡甚至算得上是一种休闲活动。 只是这一次，却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些鬼主意都被她看了个剔透，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门儿精了。
沈临渊烦恼了一会，无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跟像是在与谁赌气一样。他心道不好，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只是心里痒痒的，只能厚着脸皮跟过去。
叶归凡蹲在地上，沾了鲜血的衣裙变得有些瘀黑，也没有纱裙那种飘逸的感觉了。她大大咧咧地蹲在一片黑乎乎的药材里。白皙的手指从一堆难辨的药材里捻出一根须子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怎么了？”沈临渊刚一到，就看着自己的两个手下围着个叶归凡蹲在地上，跟供菩萨似的围着她问话。
叶归凡皱眉：“这药材，倒像是在火药里长出来的。”
“怎么可能是火药里长的。”沈临渊信步过来。
叶归凡：“我打个比方，估计是药材长成了把火药粉均匀地撒在上面。等到引线一着，这些药材是可以瞬间被点燃甚至引发小型爆炸的。”
“但是是谁这么做的呢？”
叶归凡也不看沈临渊，无视他站在一边，问小泥猴：“你们主子素日有得罪人吗？”
还不等小泥猴回答， 她又自言自语道：“瞧我这问的什么话，你们主子这破性子怕是出去一条街上走一圈十家人里有九家要丢他臭鸡蛋的。”
阿五阿七憋着脸，想笑又不敢笑，心说这叶家姑娘倒是嘴巴厉害得很，倒是个沈临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阿五阿七都预备着把叶归凡护着小心沈临渊的报复，却不想沈临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仇人的……”
阿五阿七对视一眼，有问题。
太有问题了！沈临渊怎么回事！
要说刚刚叶归凡那番话会让沈临渊大发雷霆是不可能的，但是以他们主子的恶劣程度和记仇程度，当面哪怕不说什么，背地里是肯定要去做点什么“慰劳”一下叶归凡的。他们哪里见过这般乖乖的，还解释一下的沈临渊？
“主子。”又是一个人跑过来，附在沈临渊耳边耳语了几句。叶归凡站着把玩那根须子，淡淡道：“不是冲你来的，就是冲着宸王。”
沈临渊匆匆应了一句，然后吩咐阿五阿七：“慕容姑娘也在街上，怕是吓着了。你们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瞧瞧。”
阿五阿七没动，偷眼看了看叶归凡。叶归凡一脸的古井无波，甚至还说：“那一定要好好安慰一下慕容姑娘，这边我来看着，你们快些去吧。”
沈临渊看着她那张死板的脸，心里莫名其妙涌起来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他甩了甩头，心说真的奇怪极了，他看了眼叶归凡：“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阿五阿七对视一眼，有问题。
太有问题了！沈临渊竟然说他不放心？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沈临渊有几分窘迫。叶归凡含笑看着他道：“你不用觉得我是什么细作，既然不放心我在这里——佩兰！”
佩兰闻声过来，叶归凡道：“走，回叶府去。”
她说了要走，就一点也不耽搁，立马转身只留下了个潇洒的背影，如果忽视她脏污的衣服的话，实在是逍遥自在得很。
阿五很是有点感叹：“如果这世间所有姑娘都跟叶姑娘一样爽利就好了。”
沈临渊略略松了口气，有些感激叶归凡给了他个台阶下，刚刚的话实在是没过脑子。
“咳。”沈临渊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走吧。”
慕容晴捂着心口躺在榻上，挽月一脸焦急地守着她：“晴儿还是不舒服吗？”
外面来人通报说是沈临渊来了，慕容晴急忙把手放下了，强忍着撑起身子。挽月把她摁下去：“他现在才来，我刚刚听人说他在街上跟那个叶府的二小姐说话说了很久，如今来想起来要来看你，你还这样自己勉强自己，图什么啊？”
慕容晴温柔地笑道：“临渊是遇到什么事情才耽搁了吧，我没有大碍当然不能让他担心。”
沈临渊进来了，坐在慕容晴身边，挽月没好气：“你还知道来啊？”
“晴儿没事吧？”
慕容晴笑道：“没事。”她温温柔柔轻声细语，与刚刚那个街上提着裙摆走的飞快一点也不停留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事！”挽月埋怨说，“晴儿在街上好端端走着，突然一声巨响，那边街上就爆炸了。这边的振波把一根房梁上的柱子震塌了！晴儿差点儿被压在下面，你还好意思问她有没有事，这种事情还不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
沈临渊道：“公主息怒，此时我已经吩咐下去彻查了。”
挽月哼了一声代表她听见了，然后又跟想到什么似的：“哦对了，你跟那个叶家二小姐的娃娃亲什么时候才能解了，我们晴儿好歹是堂堂一国公主，现在这么吊着她算怎么回事？”
慕容晴轻轻挽了一下沈临渊的手，沈临渊全身心都放在她那双柔软的手上，慕容晴道：“没关系，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再……”
“晴儿！”挽月很是有点不平之音，“那女人心机深不可测，又不知道哪里学来了功夫和医术，现在王都里她的名声都有了些变化，照我看，下一步她就该去勾引王都里的贵公子们了！”
“这件事之后再说吧。”沈临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不得叶归凡的坏话，“最重要的是晴儿现在好好休息。”挽月退了出去，把屋子里留给他们俩，踏歌附上来：“公主，刚刚在街上，那个叶归凡可是因为瞧了受伤的人，被王都里有名气一些的医士们大为夸赞呢。”
挽月冷笑：“哼，她要这么做，我就偏偏不让她得逞！踏歌，你去给她找点事情做。”
踏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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