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快步回了叶府，趁着家里没人，赶紧把衣裙换了下来交给佩兰：“悄悄地，这身衣服丢了吧。”
佩兰：“还可以浆洗的。”
“太慢了。”叶归凡摇摇头，“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沾了一身血污回来，知道的人又要大做文章了，我原本名声就不好。”
“是。”佩兰抱着衣服下去了。
叶归凡坐在桌子前撑着头，她醒来之后，不，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是她的梦境了。因为为她编织这个梦境的人并不了解她的全部，所以在小泥猴那一环上出现了问题。这里的人性子与外面多少有些出入，比如苏清筠和叶卓，不再是外面那个凡事都依着叶归凡的慈母慈父了，而是计较起叶归凡的坐立行走的各种举止起来，甚至还逼问叶归凡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不三不四的东西。只是比起外面已经死去了的他们，即便是知道这里是梦境，叶归凡依然眷恋着叶卓和苏清筠。
而叶青翙却是真实地对叶归凡好，这么想来，民间的人说什么梦都是反的，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叶归凡想到这里，猛然觉出些不对来。这里的佩兰是叶卓收养的孩子，她自己从小在叶府长大，苏清筠待她如同亲生女儿，叶青翙对她也相当不错。
从她的话语里，叶归凡听出自己原先是要多混账有多混账，可以说叶家这个地方，叶归凡是个摆设，真正把自己当做叶家的女儿的，恐怕是佩兰。这就是为什么自从叶归凡醒来之后，每每使唤佩兰，她都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真正的佩兰不会这样。
想到这里，叶归凡猛然起身跟出去。到处都没有佩兰的影子，她眼波流转，原先的佩兰是个武艺高强的女子，现在的她自然不会是这样。那么叶归凡的三脚猫功夫倒是能派上用场，她走到暗处脚尖点地，飞身上了屋顶。
屋顶视野开阔，只是叶归凡许久没有用过功夫，甚至有些站不稳。这样的功夫放在一般练武的人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只是佩兰没有防备，虽然小心翼翼，叶归凡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从后门溜出去。
佩兰悄悄地同在黑暗中的人说了什么，然后把那包叶归凡脏污的衣服递过去。那人没接，说了什么，佩兰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后门又走得远了些。
她向四处看了看，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锄头，竟是把那些衣服埋了起来。叶归凡已经无心去看佩兰埋衣服的过程，她跟着那个与佩兰说话的人走了出去。到亮处才惊觉，这个竟是挽月身边的人。
当然不是踏歌，踏歌不会亲自出来干这么危险的事，但那人与叶归凡曾经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挽月每次有什么坏主意就会让她出面。
叶归凡在黑暗里笑了笑，挽月今日陪着慕容晴出门，慕容晴受了惊吓就没回宫。挽月说是要陪着挚友，便也就近在那丞相府里歇下来了。
真是天助我也，叶归凡心想。反正这里也不是现实，挽月这个小坏蛋，叶归凡当然是要出手教训她一下，让她长长记性。
开玩笑，欺负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叶归凡回府换了身夜行衣，翻身进了丞相府。一路上都很顺利，没有任何人拦着她，也没有人注意到竟然有人敢进丞相府。
只是在她这么悄悄地趁着夜色行动的时候，在远处有两个身影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阿五：“叶家小姐为什么不像个姑娘。”
小泥猴：“我也想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出来的姑娘会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翻进去做梁上君子啊，尤其是她别的地方不进去，还去丞相府！”
说话间，叶归凡已经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出去了，偌大一个丞相府竟然没有人发现她，来去自如。
阿五：“嘿，这姑娘偷东西了。”
小泥猴：“反正我还是觉得叶姑娘比一般姑娘好多了。”
阿五：“咳，你还别说，我每次看着主子跟那个慕容晴，哦她也是公主殿下。她太温柔太娇了，我看着主子跟她缠缠绵绵窃窃私语你侬我侬就觉得怪怪的。”
小泥猴：“我也是没想到，主子竟然喜欢那种轻声细语的温吞姑娘。要我说么，主子这样的，就该找个像叶姑娘这样性子的女侠才是。”
阿五：“还是算了吧，主子怎么样也是心里有慕容晴的，我们俩在这里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主子还不是让咱们来守着慕容晴的安危而不是叶府。”
小泥猴：“可惜了了。”
阿五：“今天这事儿别告诉主子了，烂肚子里。”
小泥猴：“我觉得行。”
叶归凡那边拿了东西就走，蹑手蹑脚没有吵醒挽月。她当然不会心理扭曲到去拿慕容晴的东西，虽然的确是动过那么点邪念，但好歹在这里沈临渊喜欢的是慕容晴，于是叶归凡就拿了挽月的东西。
她忙着去把佩兰埋的东西换掉，这一趟下来忙到东方发白，自然不会知道在丞相府外面有两个被自己征服了的人说了一大通关于自己的话。
直到卯时叶归凡才睡下去，这一觉睡得香甜，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梦里睡着，在梦里做梦，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日上三竿，叶归凡还是没有起身。她是被吵闹声吵醒的，叶归凡不慌不忙，淡定地起来梳妆打扮。今日有场大戏，她得先准备准备。忽然想到自己此时日上三竿才起来，正好给挽月留下个可以出头的由头。
叶归凡特地换了一身竹叶青色的衣衫，端的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出了门，苏清筠竟然额上薄薄一层汗，正巧赶过来。
就算是在梦里，叶归凡也还是心疼了一下：“娘，怎么了？”
苏清筠气还没喘匀：“归凡……挽月公主来了，说是发现了你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大闹呢。”
“哎哟。”叶归凡说，苏清筠以为是真的有什么事，正要追问，不想叶归凡又接着道，“挽月还真的自己来啊，也不知道找个人当出头鸟。”
苏清筠不解，叶归凡拍拍她的手：“没事，放心，我有分寸。”
她懒洋洋地出门，果然大堂内已经坐满了人。甚至包括刚刚可以下床走动的慕容晴……还有陪她一起来的沈临渊。
叶归凡心说你这病好得可真够快的，但又一想，人家是温室里长的花朵，从未经过风吹日晒的。那么大一个柱子倒下来可不就是要吓坏人家了吗？你让一个娇滴滴的从小被全国捧着哄着长大的姑娘去战场上杀敌论兵书，能说什么？
这么一想就释然了，甚至还问候了一句：“慕容公主身子大好了？”
沈临渊替她回答：“堪堪能下来走路罢了。”
叶归凡哦了一句：“还是要保重身子，这么多人的地方容易再吹着风受寒。”
慕容晴分辨不出她话里是讽刺还是真心，求救似的看着沈临渊，却见个沈临渊眼带笑意，很明显这种笑意不是对着自己的，心下一惊。便又牵动起旧伤来，捂了捂胸口，皱眉头。
沈临渊急忙俯身查看，慕容晴轻轻摇了摇头。这一切自然都映在叶归凡眼中，要说昔日跟着自己走了许多年兜兜转转还是他的人此刻在她面前跟别的女子这般亲密的模样，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但叶归凡告诉自己，这里是梦啊，她个慕容晴再怎么优秀，出了这里不还是得等在原地。
这么一想瞬间就释然了，叶归凡甚至还抱着胳膊看好戏似的看着他们，眼里都是调侃的意思。
沈临渊握着慕容晴的手，这么看去，女子小鸟依人，男子垂眸看着她。
……要多和谐有多和谐，叶归凡忽然就觉得刺了眼，急忙偏过头去。刚好看见佩兰站在不远处跟踏歌交流了一下眼神。
“公主，不知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苏清筠见大家都不说话，问道。
挽月给踏歌递了个颜色，踏歌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前一日在街上，不知道为何发生了一次爆炸事故，叶夫人该知晓吧。”
“自然。”
“那不知，叶家二小姐与这件事有什么瓜葛？”
苏清筠看一眼叶归凡，叶归凡坐在原处没动，说：“我出门碰巧遇到。”
“哦，是吗？”踏歌笑道，“那一日你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出门？”
被沈临渊刺激了想出去玩不行吗？
叶归凡道：“我为什么要出门？这话问得倒是有趣了。”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我一没犯事儿，二没被困住，我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去街上溜达一圈？”
踏歌：“好，就算你是一时兴起出门，那为什么你会拽着沈少将手底下的人不放，还当街拉拉扯扯。”
叶归凡：“……我没拽着小泥猴拉拉扯扯。”
“哟，”踏歌环顾四周，“听听，听听。连小名儿都叫上了，还没事儿呢？”
“行吧，”叶归凡不慌不忙，“那就当我是跟他有事，我专门去街上堵他的，管你们什么事？你一个婢女，也管的也太宽了些。”
踏歌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承认了，王都的女子大都羞涩，在灯会一类可以正大光明交流的场合都不敢多与男子说话，没想到叶归凡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那……那你为什么跟情人见面，衣裙会脏污？”踏歌意味深长起来，这下就连苏清筠也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叶归凡了。
叶归凡心道，在这里等着我呢。可惜那身衣裙已经被她处理掉了。
“哦？哪里来的脏污的衣裙，你可不要这样污蔑别人。”
踏歌理直气壮：“我自然有证据。佩兰！”
佩兰闻声，身子抖了一下，苏清筠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姑娘回来之后就把衣服换了，还吩咐我去把衣服处理掉。”
“那衣服现在在何处？”
“我害怕姑娘会伤害我，就想着偷偷留下些什么把柄，便埋在院子外头了。”
苏清筠睁着眼：“佩兰，你在说什么！”
她简直无法相信，佩兰一个叶家养大的女儿，竟然会反过来帮着外人说话。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沈临渊慢条斯理地开口。
叶归凡看都没看，打断了他：“衣服在哪呢，你去拿出来。”
踏歌命人跟着佩兰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佩兰的脸色便有些不好。踏歌问：“东西拿来了吗？”
“嗯，拿来了。”佩兰犹豫道，“只是……”
踏歌把包裹打开来，里头的东西落到地上，不想竟是挽月的外衫，上头还沾着一些红色的痕迹。叶归凡抱着胳膊在那里看着众人面上的表情，沈临渊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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