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发觉了那是挽月的东西，踏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挽月自己都不知道那件自己很久没有拿出来穿过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归凡欣赏完了众人不同的神色，走过去把衣服捡起来道：“哎呀，你们说是这件衣服啊。”她的眼神掠过佩兰的脸，径直路过沈临渊和慕容晴。叶归凡举着衣服：“其实我本来不想说的，那日我上街实际上是被挽月公主约出去的。”
众人皆是一惊，连挽月都不可置信。叶归凡满意地看着她说：“公主出门一向不喜欢带着人，所以踏歌估计不知道。那日我与公主在街上走着，突然看见前头有个受伤的人，我本来想着，公主之后是去赴慕容公主的约的，这么一耽搁怕是要来不及，便不想去管了。但公主心善，看不得人受苦，便说把那人救了吧。我拦不住她，公主的衣裙上边脏了，我只能把自己的衣裙给她穿，自己留下了脏污的衣服。”
叶归凡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口气说完，补充道：“后来我回了叶府之后，心想这衣服好歹是宫里的，留在外面被人看见了又该落下话柄，便让佩兰去给我处理掉。也不知道踏歌后来是怎么知道的，可能是爆炸发生之后大家都吓坏了，便有些神志不清吧。”
有脑子的人仔细一想就知道叶归凡的话里漏洞太大了，叶归凡又道：“其实最近，公主与我倒是走的挺近的。说是慕容公主要过生日了，咱们该怎么准备为好。商量了一下，不想造成这样的误会，反而让公主们没了惊喜。”
挽月脸色黑了一会，倒是慕容晴，先娇娇柔柔来一句：“挽月，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挽月勉强地笑了笑：“还是谢谢叶小姐吧，是她找我说要提前准备一下你的生辰。”
慕容晴便真的乖乖道：“谢谢叶小姐。”
叶归凡友善地笑了笑，然后说：“晴公主太单纯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上心一些，别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她这话就是说给挽月听的。
沈临渊硬邦邦地来了一句：“不必叶小姐费心了，沈某会照顾好晴儿的。”
“嗯，好。”叶归凡应了一句。
突然想到什么，叶归凡看向苏清筠：“娘，爹要回了吧？”
“快了。”苏清筠看了看日头，叶卓中午总是雷打不动回来吃饭，这个时辰已经是他要回来的时候了，“你要干什么？”
叶归凡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余光顺着手指的延伸线看到沈临渊和慕容晴交叠的手上，她笑了笑：“沈将军该是没意见的。”
沈临渊忽然就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等爹回来了，咱们就把儿时定下的那荒唐事儿退了吧。”叶归凡说，她就偏偏还得加上一句荒唐来。
苏清筠看沈临渊没动，劝道：“归凡，这事儿是你爹和沈老将军说好的。”
“我知道。”叶归凡点点头，“只是娘，强扭的瓜不甜，沈临……少将军和慕容公主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了，我在这里握着个小时候口头上说的协定不放，人家会说叶家小姐度量小，格局小。白白让人看笑话，再说他们俩两情相悦，我在这里掺和算个什么事。”
苏清筠思忖了一会，没说话。
沈临渊自己倒是觉得有几分奇怪的感觉，自从叶归凡喝醉酒清醒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对自己太了解了，了解到了让他心发颤的地步，他开始觉得有些好奇。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其实叶归凡还不错。
“我觉得……”沈临渊一开口就知道坏了，又没过脑子。他要说什么？说好，似乎有点不甘心，她叶归凡是把自己甩开了吗？说不好，又觉得没有立场，慕容晴就坐在这里呢。
叶归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沈少将不用顾及我的面子，把着不放手才是我没面子呢。”
苏清筠听得叶归凡的意思，倒是打定主意了。她原本一直担心，以沈临渊的性子是不可能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的，而跟慕容晴的身份相比，叶归凡又矮了一头。要是叶归凡非得嫁过去，怕是个做妾的命，这下子听她这么说，心里倒是略放下了。
但还是要给足沈临渊面子的。
“归凡，这件事情还是再说吧。”
叶归凡痛惜道：“娘，还是赶紧处理完吧，趁着大家都在。”
沈临渊心说，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用得着这么着急吗？他发觉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地被叶归凡调动了。
那头有人进门报，说是叶卓回来了。苏清筠派人去请了过来，跟叶卓这么一合计，叶归凡也不肯坐下，就站在叶卓面前等着他回应。
叶卓略一思量，自己也是个将军，将军的女儿怎么嫁都是往高走的，哪有给人家当妾的道理。细细一想觉得没趣，只是没人提起这事儿，随即便答应了。
“我不答应。”沈临渊说。
大堂上所有人具是一惊，沈临渊说：“好歹大家都是世家大族的，哪有这么嘴上一说就完事儿了的。”
叶归凡道：“沈少将的意思，是还要大操大办请王都众人吃一顿再来看一次我的笑话？”
沈临渊被她堵得没话说。
“大操大办的还是你俩的婚事吧。”叶归凡说，“我已经看过了，下个月的十二号就是好日子，宜婚嫁，不如就趁机办了算了。”
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本黄历出来翻看，活脱脱一个媒婆。
慕容晴从位子上下来，沈临渊想去扶她，慕容晴抬手拒绝了。她走到叶归凡面前，叶归凡不得不承认，这位慕容公主，或者说是慕容姑娘，的确是国色天香美得惊人，关键是她的美不像是叶归凡的清冷，需要依靠外在。慕容晴即便是脂粉不施，脸上有病态倦容，还是肌肤细腻气质上乘。现实中的她一定也是这么美。
“叶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撇开。”慕容晴秋水寒星的眸子看着叶归凡，“但是我听人说，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着急说自己从没遇到过鬼。”
叶归凡心头一跳，她的确是喜欢沈临渊，但不是这里的这个。慕容晴不卑不亢：“你若是真的心里没有鬼，何须急在这一时一刻，我和临渊已经说好了。等到你及笄，就与你解开婚约。”
我和临渊。
已经说好了。
临渊。
叶归凡心里苦笑，但是慕容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叶归凡的心都化成水了。女子都如此，更不用是身为男子的沈临渊了。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慕容公主。”
“嗯？”
“事情并非想你想的那样。”叶归凡说，“我没什么好遮掩的，之前也说过我做梦的事情。对于我来说，这里是梦境，那里才是现实。在现实中，我确实是对沈临渊有那么点……哦不，事实上我很爱他。”
堂上哗然。
沈临渊眼神复杂地看着叶归凡，眸中掠过一丝惊讶，慕容晴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可能所有人都会觉得我是疯了才觉得现在我处在梦境之中，我知道自己没疯，清醒的很。”叶归凡语速不疾不徐，“所以对于我来说，这里的这个沈临渊只是与我的故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反的，既然这个沈临渊爱的人是你，我就不可能横刀夺爱，毕竟即便是我作为女子都觉得你很好，你是非常非常好的姑娘。请你相信我，我急着撇开并非因为我心里有鬼，而是希望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切都按着原本的步伐走下去。”
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慕容晴垂着头想了一会，然后轻声问：“在你的现实中，我和临渊不是一对吗？”
叶归凡苦笑：“在我的现实中，我和沈临渊也不是一对。但是他认识你，觉得你很好，或许在现实中的某一天，你们会走到一起。我真心这么觉得。”
慕容晴又想了会，挽月倒是坐不住了：“真是一派胡言！哪来的什么梦境什么现实。”
叶归凡猛地看着她，把挽月吓了一跳：“挽月，请容许我这么叫你。在现实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骄傲但善良，蛮狠却仁义。所以即使在这里，我也不忍心对你下手。”
她一一把堂上的众人都说了一遍，跳过了沈临渊。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但是希望你们都能相信我。”叶归凡垂眸，“我，只是这里的过客。等我走了，原来的叶归凡就可以回来了。”
一片沉默。
慕容晴最先反应过来，她轻轻拥抱了一下叶归凡。叶归凡发觉这个姑娘单薄清瘦的身体很像一片轻柔的羽毛。
“我相信你。”慕容晴说，她转向叶卓，又看看沈临渊，“退吧。”
沈临渊默许了，叶卓立刻就动起手来，拟了份信件给沈临渊。叶归凡看都没看就在纸上摁下了手印，沈临渊对着那张纸沉默片刻，也印下去了。
叶归凡拿着那张纸，又是欢喜又是有些难过。
她看着沈临渊道：“慕容晴是个好姑娘，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沈临渊没理她，叶归凡心说今天这样之后估计大家彼此就形同陌路了。不过也好，在这里她终究不能掺杂进别人的生活里。
叶归凡退婚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王都，一同被传播的还有她疯疯癫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这一说法。不用想就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这里的挽月始终是不会为叶归凡抱不平的，只是在那次之后，她收敛了很多。
沈临渊再也没有来找过叶归凡，一同消失的还有所有有关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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