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幽幽地开口道：“你能跑到哪里去？”
叶归凡一愣，被他声音之中带着的轻蔑一惊，脚步竟是停了下来：“天大地大，我能到我能去的所有地方，总不至于天下全是你宸王的势力。”
宸王笑了笑：“你现在离开这里，慕容晴也会杀你。”
“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女人的妒忌心啊。”宸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沈临渊她不舍得，你就不一定了。”他弯起好看的手指望了望天边：“这个时候，慕容晴该启程回月曜了。只不过她大概想带着你——的尸体一起回去。”
“她杀不了我。”叶归凡道，开玩笑，这里是梦境，人能在梦里被杀死？
“我与她定下了协议，把你的人头送给她作为临行的礼物。”
“哦？”叶归凡看他一眼，“不知道宸王殿下准备把我的人头换些什么回来。”
“换月曜祝我一臂之力。”宸王说，“但是啊，如果你在这其中与慕容晴有了什么过节，你把她杀了。堂堂月曜公主出来到宁安竟然没有回去。你道如何？”
“慕容晴身边有人保护她。”叶归凡说，“还有……”
还有沈临渊。
“但我已经安插进了我的人手，慕容晴走不了了。”宸王道，“这笔交易是划算的，总要有人来背黑锅。月曜公主一死，月曜的军队就会攻打过来。”
叶归凡心里一跳，但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只是脚步上慢慢后退：“不可能的。”
“你可以试试。”宸王耸耸肩，递了个眼神出去，那些原先围着叶归凡的人散了个口子出来，“你现在走，是想去救慕容晴，还是沈临渊？”
叶归凡没理他，转头就跑。
宸王的声音传来：“你去了也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叶归凡，你活不了了。”
叶归凡气愤自己竟然跑到城东来还什么都没有带，摸遍浑身上下，银子也没有。若是她还能唤狼就好了，叶归凡忍不住心想。
等等，唤狼？
在南郡的时候，叶归凡听恒加说过，有一年王都进来了很多狼，是叶卓出手将狼群都干走的。那么这里是不是也存在着还活着的南蛮王族的狼？
没有喝白狼血的叶归凡应该如何把狼群引过来。
她看了眼太阳，西斜日落。奇怪，明明她刚刚才出门没多久，这会子该是中午才对。怎么会？叶归凡低下头，眼前忽然出现强烈的晕眩感，几乎就站不稳了。
叶归凡蹲下身子，眼前一阵阵发黑，缓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有些清明过来。
她正欲起身，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她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见有人。
“谁？”
那声音模糊了一下，叶归凡凝神听去却觉得声音的背后似乎有背景音。是……风声？
可这里太阳热得很，哪里来的风声。
“叶归凡你醒醒！”
叶归凡的头又晕了一下。
她恍惚间看见自己的手似乎慌了一下，竟是变得有些透明。
怎么回事？
叶归凡用力摇摇脑袋，见前面不远处有条小溪，走过去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彻底清醒了，但是为何会听见有人叫她，那声音似乎是陆钦，又似乎是沈临渊。
莫非……
叶归凡在溪边照了照自己，很好，蓬头垢面显得憔悴不堪。只是那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睛，隐隐透着金色的光芒。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刚刚做了什么？头晕，为何会头晕，叶归凡忽然想起自己在那寺庙中喝了小沙弥给的一杯茶，难不成那茶里有宸王放的东西。
既然如此，刚刚她的头晕和不清醒都是因为那杯茶？听到陆钦和沈临渊的声音就是来自外部的世界了。
叶归凡的眼睛渐渐明朗起来，这么说来，如果这里的她在濒死的边缘时，就会与现实之中的她产生共同点。
叶归凡想到这里，从小溪边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子，深深吸了口气，照着自己的手腕就划了下去。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温热且湿润。
叶归凡的身子晃了一下，又站住了。她看着血一滴滴地滴在小溪里，水流和风会把她血的味道带到远方。
但愿她想的没错。
一道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叶归凡面无表情地划下第二道，第三道。
在暗处盯着她的宸王的人手只觉得这个姑娘怕不是疯了，竟然不逃跑也不作为，在这里放血。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告诉宸王的时候，叶归凡忽然动了。
小溪中倒影的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纯金色。叶归凡有些站不住了，好在远处传来奔跑的声音。宸王的手下趴在地上留神听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大惊失色。
饶是他再怎么经过锤炼，再怎么经历生死。在听见最起码有几百头大型动物的脚步声时，还是惊讶了。这种惊讶不是因为那些动物，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姑娘。
他开始踌躇，这个叶家的二小姐有如此本事，如果宸王把她拉到一个阵营里来，也不必如此劳心费神了。
叶归凡眼前发黑，对着一地的石子就要磕下去。小溪对岸忽然传来一声狼叫声，一道身影划过小溪，飞跃到了叶归凡身边，紧紧地抵住了她。
它的皮毛并不柔软，甚至还有些刺刺的感觉，但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和生命的感觉，把叶归凡带回了现实之中。
是狼群啊。
叶归凡伸手抚摸着领头的狼，它的目光似乎有一些迷惑，但是在与叶归凡一人一狼面对面时，那双金色的眼眸告诉它，这是祖祖辈辈千百年来定下的规矩，它需要服从。
头狼趴下了，叶归凡爬到它身上，低声说：“去王都。”
狼群此起彼伏的叫声响彻小溪边，那宸王的手下在一大群狼从自己面前奔跑而过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里去，尤其是有一头狼用考究的眼神看着它，然后跑开的时候。
有了狼作为坐骑，叶归凡的速度便快了许多。不一会就到达了王都，她翻身下来，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都可以说是生灵涂炭也不为过了，无数的尸体躺在地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血和火，还有，还有月曜的旗帜。
月曜打进来了？
叶归凡不解。
身后传来利器破空的声音，叶归凡转头，一只狼跃起将原本射向叶归凡的箭凌空叼走。那射箭的人愣了愣，叶归凡与他对视，狼群将他包围。
拥有纯金色眼眸的少女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你是谁？”
那人结结巴巴：“我……我是月曜的。”
叶归凡心中大惊：“慕容晴人呢？”
“公主？”那人似乎有些困惑于叶归凡会这么问，“公主在宁安王宫里，大概和三皇子在一起。”
三皇子，现实中没有出现的人物。
叶归凡操纵着狼群直接往宁安王宫奔去，临走前还不忘让狼把那人的喉管咬断。
路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叶归凡一刻不停，如果说这次月曜的屠杀和慕容晴与她之间的恩怨有关，谁都不会相信。
如果只是这样的恩怨，至于将王都里的百姓全部杀死吗？
叶归凡心中愤恨，她始终无法原谅在战争中随意屠杀百姓的人。
她带着一身的戾气冲进宁安的王宫，王宫之外驻守着月曜的人。但根本没有人敢拦住她，八年前南蛮王族唤狼进王都，那场面也是这样。
只是这一次，狼群似乎不是为了杀戮而来的。
叶归凡冲进王宫里到处寻找，可是哪里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在找谁，是沈临渊还是慕容晴，还是挽月？
王宫中心的广场上，一个年轻男子手中持着剑，正居高临下地踩着一个女子的手，而慕容晴就那么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无动于衷。
叶归凡心中怒意暴起：“挽月！”
她大喊，然后冲过去。
广场上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女子狂奔而来，她身上是沾满了血的衣服，身后是落日残阳，身边跟着几百只狼。
她明明憔悴得像是几天没有休息，可人们心里却莫名其妙涌出了恐惧和敬意，她似乎站在人群之巅，明明他们才是入侵者，这少女却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叶归凡一步步走到人群里，那年轻男子松开了脚，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在一旁。
叶归凡在挽月身边蹲下，她是宁安的公主，是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女，可是现在却落到如此的地步，让人随意践踏。
“挽月。”叶归凡叫她的名字，为她轻轻擦去嘴角的血。
挽月的眼皮动了动：“叶归凡……没想到，竟然是你。”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吃力地笑了一下，又牵动了伤口。
“我把慕容晴当好朋友，可是她竟然一开始就是冲着宁安湮灭来的。”挽月苦笑，“我把沈临渊和她当做一对，可他们联手吃里扒外，和月曜一开始就说好了！”
挽月情绪激动起来，她拉着叶归凡的袖子：“我真傻！我被他们骗了，全是骗子……”
叶归凡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看向一边的慕容晴，狼群感觉到她的愤怒，纷纷围过去：“慕容晴，你在做什么？”
慕容晴姣好的面庞上透露着一丝不屑：“没想到啊，叶家的二小姐竟然是南蛮王族后裔。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这么个变数。”
叶归凡已经没了耐心：“沈临渊在哪？”
很奇怪，她不气慕容晴，不气那个凌辱挽月的男人。可是却生气沈临渊。
“大约在杀你们的皇帝。”慕容晴笑道。
她在这种场合还是一丝不苟的美丽。
叶归凡笑了笑，转身，身后的狼群争先恐后地扑向慕容晴，被月曜的士兵一一打开。但狼群好像不知道停止一样，一只狼死去，便有十头狼扑上去。
“省着点用吧。”年轻男子笑道，“你只叫来了一点点，不是吗？还是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出去。”
叶归凡低垂着脑袋，握紧拳头，咬着牙道：“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月曜三皇子，陆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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