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钦的神情看起来有一丝迷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你叫我什么？陆钦？”
叶归凡冷笑：“明月山庄的少爷，是月曜的三皇子。还真是可笑。”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陆钦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沈临渊告诉你的。”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似乎就已经笃定了叶归凡和沈临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身后的慕容晴软软地惊叫了一声，叶归凡瞥了一眼，狼群停下来了。
“告诉我沈临渊在哪。”叶归凡威胁道，“不然你妹妹就别想活了。”
“威胁我？”陆钦笑，“我最不怕威胁。你要杀她，随便你。我多一个妹妹不多，少一个妹妹不少。”
他的目光在叶归凡身上流转：“倒是你，叶家二小姐。你快撑不住了吧。”
叶归凡没理他，自顾自走开了。慕容晴等了半天没有动静，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她在胜利者的那一方便无所顾忌，若是在失败者的那一方，这么个女子……
叶归凡带着狼群在宫里乱走，终于在偏殿找到了沈临渊。他被捆在柱子上，叶归凡上前用力晃了晃他，沈临渊微微睁开眼睛，大惊：“你怎么在这里？！快跑！他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没有出现的宸王走出来：“咱们刚刚才见过，就不用做介绍了吧。”
叶归凡解开了沈临渊的绳子：“没有受伤？”
沈临渊摇摇头。
看来是个陷阱了。
宸王道：“我原本只想着把你抓过来，然后拉拢叶卓。沈临渊这小子也越来越不老实了，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没想到这么一试，发现了比叶卓更有价值的东西。”
宸王饶有兴味：“你哪来的白狼血？”
叶归凡扶起沈临渊：“你跟他们理应外合？”
沈临渊虚弱地一笑：“我被骗了，你信吗？”
“我信。”
宸王看着他们你来我往，道：“沈临渊，你好大的本事。月曜公主被你迷惑，南蛮王族后裔也一样。”
他吹了声口哨，原先外面围着的人便都进门来了。
宸王：“叶归凡，我问你姐姐，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她都不知道你哪里学来的武功医术还有南蛮王族的血统。你隐瞒地真够好的，早知如此，我就该娶你而不是你姐姐了。”
叶归凡略一抬眼，金色眼瞳便闯入人的视线，沈临渊道：“金色没有原来好看了。”
叶归凡听得他这么说，竟是心里一软几乎要落泪。狼群步步围到宸王身边，叶归凡的瞳孔略略一收，狼群便跃起。
然而宸王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对着空中一撒，狼群便痛苦地倒在地上，叶归凡一着急，却觉得胸口疼得厉害，眼看着那群狼渐渐停止了肚皮的起伏，而后面的狼群还是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叶归凡便觉得很对不起它们。
“你是……”叶归凡对宸王道，心中了然，“八年前王都被狼群入侵，是你‘力挽狂澜’了吧。”
宸王：“不，力挽狂澜的是你父亲叶卓。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他从王位之上走下来，浑身似乎带着圣光：“叶归凡，你若是南蛮王族后裔，也该见过我才是。当初去与南蛮王族谈判入侵王都的人就是我，只不过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我都让他们永远闭嘴了，而你呢？你倒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叶归凡：“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从外面的世界而来，这里是我的梦。”
宸王哈哈大笑：“你以为你那套骗了沈临渊的说辞也能骗我？这里若是你的梦境，我们是什么？”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说的是实话。”叶归凡安静地看着他，“你杀不死我。”
“但我能杀你的家人！”宸王的神情已经有些疯狂了，叶归凡不禁想，权利地位难道真的能让人疯狂至此吗？
陆钦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咱们说好的，你三我七，可别忘记了。”
宸王低声道：“忘不了。”
“呵，”叶归凡冷笑，“原来是分地盘了。”
越是紧急，她就越是嘲讽：“三七分，不觉得划不来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和胆子跟月曜叫板。”
陆钦路过她身边，目光深深地看着沈临渊：“师兄啊，多少年不见了，你竟然变了这么多。这女人有什么好的，你把武艺医术都教给她，还告诉她关于我的一切。就不怕？”
陆钦凑近沈临渊的耳朵：“你不怕我在你面前把她千刀万剐了吗？”
叶归凡根本来不及问陆钦与明月山庄的关系，之间宸王拍了拍手，便有人带上来几个人。
叶青翙，叶延之，叶卓，苏清筠。
“你那两个伯伯，看不出来啊，竟然是有胆子誓死抵抗的主。”宸王笑嘻嘻的，“还有那两个婶婶，死在佛堂里，血都溅到了佛像身上。啧啧啧，真是好惨啊。”
“你疯了！”叶归凡大喊道，“叶青翙是你的妻子啊，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
宸王竖起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我不认，他们就不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这天下如此，群雄逐鹿，女人，孩子，算得了什么？”
他粗暴地一把将披头散发的叶青翙拽到自己身边：“叶归凡，你看好了。把白狼血交出来，要不然他们就都是这个下场！”
宸王把叶青翙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脸贴过去，看起来就像是亲密的爱人一般：“青翙，青翙我的好王妃，你劝劝你妹妹。她不肯说实话，那你们就得受罪呀。我是不想看见你你们受罪的，还是牺牲你妹妹，让你们一家都活下去吧。”
叶青翙的眼中含着泪水：“归凡，他要什么你就给他吧！”
叶归凡道：“我说了，他不信！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疯疯癫癫。”宸王笑得狰狞，“怪不得我了。青翙啊，你下去以后告诉我们的孩子，不是他爹不让他活下去，是他的姑姑不要他活下去。”
宸王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剑，叶青翙又是震惊又是恐惧，一双美丽的眼睛甚至没有了焦点，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归凡：“归凡，你真的不肯救我！叶归凡！你好狠的心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话音刚落，宸王的刀就切进了她的肚子，然后慢慢慢慢地把肚子划开一个口子，将手伸进去，把叶青翙肚子里的孩子拿了出来。
血淋淋。
叶青翙咽气的时候一直死死地盯着叶归凡看，叶归凡不忍心看她的眼神，只能撇开眼。沈临渊的手轻轻握住了叶归凡冰冷且颤抖的手。
“第一个。”宸王说，“要到第几个，你才能说实话？”
他把叶延之一脚踹翻在地上：“来，有什么话要告诉你的好妹妹？”
“归凡，哥哥不怪你。”叶延之看着她，“等咱们一家人都下去了，哥哥自然会来找你。希望那时候，你还能认我这么个哥哥。”
叶延之语气温柔到了极点，叶归凡的身子战栗起来。宸王把刀一次又一次地捅进去，但每一次都避开要害，叶延之的血流了一地，许久之后，他才停止了呼吸。
叶归凡的眼神如死灰。
“下一个。”
宸王把苏清筠推到叶归凡面前：“你娘亲，哦不，你王都的娘亲。好好看看这个吃里扒外的狼崽子吧，你们把她养到这么大，她就是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死去。”
苏清筠温和地笑着：“归凡，你有太多秘密我们不知道了。”
叶归凡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颤抖：“娘……”
苏清筠：“诶。”
叶归凡的语调转冷：“我已经看着你死去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我来亲手解决这一切。”
她反手把沈临渊的剑抽了出来，然后一刀贯穿了苏清筠的胸口。
宸王：“好，好，好。”他甚至鼓起了掌：“不愧是南蛮王族的后代，够狠。这你都下得去手。”
叶归凡冷冷道：“你连妻子孩子都能杀，我有什么不敢的。”
宸王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他道：“最后一个，你父亲叶卓。你准备怎么办？”
叶卓慈爱地看着叶归凡，然后看着苏清筠的尸体：“归凡，你做得对。”
“爹。”叶归凡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总是不能做到我想做的事情，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一次又一次。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从梦里面醒过来，可是在这里好歹有你们在，外面却没有。”
叶归凡无语伦次，叶卓温和道：“归凡，这里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都不重要。”
他缓缓道：“重要的是，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清醒还是虚无。”
叶归凡仿佛醍醐灌顶：“爹。”
“我们在哪里都不重要，你自己最重要。”叶卓说，“什么家国天下，什么为国捐躯，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都不值得。你要自私，你要活得好，别去理会其他人。”
叶卓甚至看了眼沈临渊，笑着说：“沈少将，我们要是没有这些事，你可能会成为我的女婿。和归凡生活在一起。”
沈临渊：“下辈子吧。”
叶归凡哑然失笑：“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我原先怎么没发现呢。”
叶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呢，只可惜咱们父女的情分只能到这里了。”
他的语气留恋：“真想再看看这世间啊，我的一生都在为宁安卖命，甚至都没有时间陪陪你们。归凡你要记住——”
“什么？”
“不管你要做什么，去哪里。记住，我叶家人，傲骨不可断。”
叶卓一头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和钟馗一样的死法。
叶归凡哭了，她不是没见过他们死去，又一次的死亡根本不能让她在痛苦。她哭只是因为，在虚幻的世界和现实中，叶卓临死前都说了那一句话。
叶家人，傲骨不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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