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宸王一时情急,拽着那个报信的人的领子:“你没说错,我也没听错?凤溪?!”
“是啊!王爷您快走吧,这里不能久留!叶将军已经后撤进王都了!”
“混账东西!”宸王随手把他往地上一丢:“叶延之这个废物!后撤进王都不就是摆明了让人过来打吗,他算个什么将军!”
“凤溪离王都那么近,再怎么永康勇猛无比,也不该到这里才有人报信啊。”宸王身边的一个大臣说。
“哈哈哈哈哈哈。”宸王大笑:“我竟是忘了,我竟是忘了!古语说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竟丝毫不觉,王都混进来了细作怎么都查不出来,原来是百姓在为他们遮掩,就那么想要新的国家新的帝王吗?好!立刻吩咐下去,即刻进宫!”
漆黑的天幕上闪烁着几颗星星,几乎肉眼不可见。沈临渊握着手中的一块玉佩,因为长时间的摩挲都翻出如水般的色泽。
叶归凡消失三年了,这三年来他无数次地想要到宁安来,想要找人询问叶归凡的处境和下落,可是他没有,因为他跟叶归凡约定了三年,说好的三年就是三年,谁都不能反悔。
沈临渊一直相信着叶归凡一定在等着他,所以练武辛苦他不说,受伤了他挺过去,他就好像不会累的战神,从起兵挺进宁安开始,沈临渊就没有想过后退。
明天就能进王都了。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
王都,客栈。
叶归凡倚靠在床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轻轻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心脏表面。
燕不归出了一趟门,然后就跟苏佑臣和程青在一起讨论了什么,只是没有告诉她,叶归凡也并不关心。
不久程青过来,挎着一个包,说:“明日带你出趟门吧。”
“嗯。”叶归凡应了一句,许是程青觉得叶归凡如今没有行动的能力,把那挎包放在桌上就转身出去了,叶归凡看着她出门,脸在床头一寸一寸地蹭过去,她靠着身子的惯性靠近了桌子,用嘴打开布包。
里头满满的炸药。
外头传来程青的脚步声,叶归凡毫不犹豫地低下头用嘴叼了一个,借着桌子用力往后倒去。还好,正好磕在床沿上,腰部很痛,但她没有时间多思考,翻身上了床。
四肢都软绵绵的好像棉花一般。
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程青回来了,她丝毫没有怀疑那布包被人打开过,只是冷冷地看了叶归凡一眼说:“还是低个头吧,你这样断手断脚有什么劲。”
说罢就出去了。
叶归凡松了口气,把那支炸药藏在了自己的胸前,只留一小根引线在外头。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但一定不会是好事。必要的时候她不介意做一些别的事情。
这一夜,有人清醒着,譬如沈临渊;有人睡着,却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譬如叶归凡;有人一夜无眠,譬如宸王。
在很多事情发生之前,其实每一天都与普通的一天没有任何分别。百姓也还是那样的百姓,生活也还是那样的生活,只是朝代更替,与寻常人并无关联。
叶归凡被程青帮着换上了一声红色的衣裙,配着她的白皙皮肤显得尤为艳丽动人。程青甚至还为她扫上了一些胭脂,描了眉毛。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叶归凡问。
“你出去就知道了。”
程青推着叶归凡出了客栈:“你知道吗,叶将军在外面遇到了永康的人马,他没有交战,反而退守王都。”
“其实永康已经吞下了宁安的大部分邑镇,昨日就已经到了凤溪了。”程青说:“很快了,王都就不行了。”
“到时候这里会血流成河,会民不聊生。”
叶归凡打断了她:“不会,我跟沈临渊说好了的,不杀百姓。”
“可是得打仗,不会不流血。”
“叶延之不会打仗的,他怕死得很。宸王完了,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宁安帝还没死,永康就先打过来了。”叶归凡说。
“是啊,叶延之也是你们家的人。”程青道,颇为感叹:“其实你可以成就有一番事业的,你有那样的父亲,那样的兄长和姐姐,公主是你的好友,少将军是你的爱人。”
叶归凡道:“可惜父亲死了,兄长和姐姐联手害死他。公主认为我虚伪圆滑,少将军……也将离我而去。这一生太荒唐太可笑,就像苏佑臣说得,我们年少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直到现实发生,告诉我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人罢了。这世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时间能带走一切,包括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
她叹了口气:“程青,你本来可以不跟燕不归一起的。”
“我爱他。”
“你确定那是爱,不是危急处境里你产生的错觉吗?”叶归凡说。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劝我什么。想想你自己吧。”
叶归凡不解,下意识抬了头,却见宸王捆着宁安帝站在城楼上。
“外头有人是吗……”叶归凡问。
程青笑靥如花:“你的旧情人在外头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要替我换新衣裳。”叶归凡道:“只是换了,也没有人看我的。不过也好,总归是最后了,就这样吧。”
道路上一个百姓都没有,却有很多宸王手下的人。那阵仗看着倒像是有人要是出来会被宸王的人斩于马下一般。
“所以呢,带我出来是为什么?”叶归凡问一旁的程青。
程青道:“宸王今日必杀宁安帝,但在他杀了宁安帝之后,他又能不能登上王位?你我今日将成为历史的见证者,你难道不感激我吗?”
“燕不归和苏佑臣去哪了?”叶归凡问。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叶归凡不说话了,她如今的行动全凭借着程青的帮助,没有程青帮助她寸步难行。
城楼之上,宸王和宁安帝的衣服被风吹得瑟瑟抖动。
宸王对着城楼下带着兵马的沈临渊道:“不知为何,我与沈少将倒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来跟我叙旧的吗,”沈临渊笑道,懒洋洋地把手里的剑提起来:“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宁安帝放下来,我的人抓住他,我放你一马;第二,你和宁安帝现在一起去死。”
“为什么你会觉得你能威胁到我,”宸王道:“你们人马多是不错,但我在这王都里压下的宝也不少,正要是打起来不见得你能占上风。”
“你是指玄机阁吗。”沈临渊说:“玄机阁啊……”他的嘴唇动了动,宸王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宸王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玄机阁有你的人?不可能啊!那些孩子都是自小就被我养着你,你怎么会……”
“的确是,但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网在很久以前就布下了。想不想收网,什么时候收网都是在我的一念之间。”沈临渊道:“我知道你想当皇帝,要么你把宁安帝送到我手里,我让你当几天皇帝过过瘾。”
宸王忽然仰天大笑:“我竟被威胁到了这个地步,我苦心谋划这么多年,竟然落得这个下场。是我小看了你了,永康月曜,不过一丘之貉。”
他说完立刻收敛了笑意:“不过我很好奇,你反复强调说要宁安帝,这么个病入膏肓的人你到底留他有什么用。”
宸王用剑背拍了拍宁安帝的脸颊,剑刃闪过一线光芒,宁安帝的脸上流下一道血痕。他原本该是害怕的,可是到现在这样反倒不怕了,鬼差一直都在他身边,他每天都在跟阎王爷赛跑。
一开始知道自己的弟弟做这种事的时候,他气得怒发冲冠。可是慢慢地,他就不生气了,皇位有什么意思,他想要就给他好了。
宁安帝很想这么告诉宸王,可是在他有这个念头之前,宸王命人用药毒哑了他,废了他的双手,每日捆在床上连纸和笔都不给他。
这样的意思便也传达不出去了。
宁安帝躺在床上常常想的,不是自己是皇帝的时候多少的荣华富贵,而是自己初见琮夫人的时候,她一舞倾城。若是没有出生在这帝王家便好了,可惜了挽月,唯一的女儿,他也看不到她出嫁,她不快乐,做父亲的是知道的。
于是宁安帝的愿望慢慢变成了,希望在死前再见一次琮夫人,也因着这个愿望,多少次他要死了硬生生挺了过来。有时甚至能看见叶卓,叶卓跟他说:“陛下,我一生忠心耿耿从未对不起您,对不起宁安。”
宁安帝就跟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且等等,等我做完了事情就下来给你赔罪。”
其实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少年时期也曾一起策马一起放歌纵酒。
都变了,宸王答应让琮夫人进去看宁安帝的那一日,宁安帝就放下了心,如今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琮夫人的尸体躺在他的寝宫里,只等着他也一起下去见她。
愿来世能再见。
琮夫人喜欢热烈,宁安帝原本想着与她一起放火自焚。在实行之前,有人进来把他带走了,宸王一路把他挟持到了城墙之上。
宁安帝微微睁眼,看见下面的永康大军。
也好,这片土地本就属于他们的,只不过是来收回罢了。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一个时代已经灭亡了,自己熟悉的人都一个接一个的走了。
宁安帝不喜欢长生,他从前读到书上说有的帝王追求长生,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属于一个时代的荣光已经走了,自己还留着做什么呢。
程青忽然伸手把叶归凡推了出去,叶归凡重重地撞在守城门的士兵的矛上。
“有人想出去!”那人报告说。
宸王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松开了宁安帝抚掌大笑道:“看看是谁,来的正好。带上来!”
叶归凡被人抬了上去,她早已无法站立,整个人都不住地往下瘫软下去。宸王看见她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道:“你竟然还活着。”
“在你没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叶归凡道。
“嘴皮子还是这么溜。”宸王对着城楼下的沈临渊道:“瞧瞧,这是谁?!”
沈临渊早就看见了叶归凡,只是不明白,她如何变成这般模样。宸王道:“用她来换我宁安土地,沈少将可愿意?”
沈临渊迟疑了,副将道:“将军,你可不能因为一个女子放弃了我们辛苦征战的土地啊!”
沈临渊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叶归凡,叶归凡也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好像彼此还是那般默契,沈临渊慢慢浮起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我不愿她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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