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贵妃倏尔回头，那双水栗色的媚眸死死地盯着白染，暗含戾气，她隐去眸中深色，和蔼一笑：“阿染姑娘果真是天命之女。”
连称呼，都变了一变。
白染面上难得的没了玩世不恭的笑意，脸上面无表情，心下淡漠如初，眸底毫无波澜，淡淡的应了一声：“贵妃娘娘过奖了。”
天命之女？呵，无稽之谈。
虽未寒若冰霜，却也没有曲意逢迎，白染始终端的是不卑不亢，淡然处之的态度，毫无温度的视线，默默的注视着完颜贵妃。
完颜贵妃：“……”不知道为什么，被白染平静的没有情绪的注视，完颜贵妃莫名的起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甚至脚就像生了根一样，丝毫动不了。
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娃娃，怎会有如此淡然却犀利的眼神？
白染漫不经心一笑，门外刮来的风吹起几缕耳畔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她却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目光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冰冷。
完颜、贵妃？
呵，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在她背后捅刀子，拿到空白圣旨后给即墨凌定婚？哼哼，等着看吧。
她一定会送即墨凌，一个终生难忘的美妙婚姻。
完颜贵妃与白染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视线，两人心下各怀心思。方才那犀利的眼神，剑拔弩张火药味满满的气氛仿佛也只是错觉。
完颜贵妃眯眼，摆了摆手掩唇笑道：“罢了罢了，既然这雨也下了，欺君之罪自然不复存在，将阿染姑娘放开吧。”
一左一右押着白染双臂的侍卫，心照不宣地松开了他们的手，没了束缚，白染不由得舒展了下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若无旁人掰了掰手腕。
指骨作响的声音，让完颜贵妃的脸又白了那么几分，强撑着脸上的笑容讪笑道：“阿染姑娘不如……”
“皇上。”
白染径直的越过了笑容可掬的完颜贵妃，目不斜视的走到了一身龙袍的即墨言身前，连一个余光都没有施舍给完颜贵妃。
白染倏尔一笑：“空白圣旨可以赐给阿染了吗？”
身后完颜贵妃的脸色很是难看，青红交加如调色盘一般精彩纷呈，她那淬了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染的背影，仿若要盯出一个洞来才罢休。
白染竟然敢无视她？
即墨言自然注意到自家面如土色的爱妃，空白圣旨他其实并不想给，但奈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殿内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得不给。
“朕……”
即墨言刚要开口，却被白染一口打断道：“皇上先别急，方才阿染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填写这空白圣旨了。”
已经想好了？坐在一旁的即墨凌不由得心弦紧绷，他还有戏？她、她真的能不计前嫌嫁给他？为了掩饰住心下的激动，即墨凌不由得微微定下心神，脸上忧虑不再，笑容满面。
他拿起金丝楠木桌上的茶盏，啜了一口，静静的等着意料之中的那道圣旨。
这回，倒是即墨言惊讶不已，才刚拿到了空白圣旨就要用掉？“白小姐想要什么，朕即刻便下旨。”
白染栗色如水媚眼中划过冷意，却笑得极其温柔，那殷红嘴唇一张一合，凉薄地吐出几句话：“阿染，想将完颜府的嫡出大小姐，赐给凌王殿下作正妻。”
嘿嘿，她可没有违背誓言呐——她承诺一定会用空白圣旨给即墨凌定婚，但她可没备注这婚姻的对象，一定要是她自己啊。
？！
“噗咳、咳咳咳！”
话音刚刚落下，正在喝茶的即墨凌突然将茶水喷了出来，他的衣裳被茶水打湿了一大半，被水呛着了的他，咳嗽的声音在大殿内显得格外的突兀。
白染这是在故意报复？
完颜贵妃神色顿时一变，变得晦暗不明。她赶忙走过去，拍了拍即墨凌的背，略带些担忧的安抚道：“凌儿怎么呛着了，没事吧？”
即墨凌摆了摆手，格外难受的捂着心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独树一帜格外显眼的白染，突然，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
那里，完颜菁隐忍不发，完颜沫却一脸惊喜。
本来完颜沫是一直在旁边看戏，好像隐形人一般没有存在感的，但此刻，她不由得激动的嚷嚷出了声：“真的？！”
要知道，她可是自小就仰慕凌哥哥，希望有朝一日能嫁给他呢！可是白染……真的有那么好心？
“阿沫。”
许是完颜沫表现的太不矜持了，坐在她身旁的完颜靖泽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她别太激动。完颜沫侧眸，这才又坐了回去。
白染微微一笑，温和的神色让完颜贵妃觉得，似乎方才犀利的眼神只是错觉：“当然是真的。凌王曾对阿染说，他心仪完颜大小姐已久，只是碍于礼节，也碍于小姐的闺誉不好开口。”
即墨凌又是一呛，面如土色，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他自己怎么不记得？！
白染看着感动欣喜得无法言语的完颜沫，又补了一刀，她走到完颜沫的跟前，从袖中拿出一个羊脂白玉镯子，就如同当初完颜贵妃将镯子戴到她手上一般，戴到了完颜沫的手上。
白染笑得温和无害，似乎就像是邻家小妹妹一般：“凌王还托我将此玉镯赠予完颜小姐，说是这玉镯乃是准备给未来凌王妃的，今日将玉镯给了完颜小姐，还望完颜小姐莫要拒绝。”
即墨凌一转头，一秒就认出了那玉镯、是在凭栏轩时，母妃给白染的！
完颜沫受宠若惊，她视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接过玉镯，这色泽、这雕工、这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原来凌哥哥、真的一直都是喜欢自己吗？
天不负我。
原来，不是一厢情愿啊。
完颜沫此刻，心下仿若吃了蜜一般甜，面上浮现一抹小女儿家的羞怯，她对白染的话已经信了十之八九。
她看着白染的目光中不再带有敌意，而是微微的感激，难得的礼貌友善了一次：“谢过白小姐成全。”
白染笑道：“完颜小姐客气了。”
眼尖的白染并没有错过，坐在完颜沫身旁的完颜菁，那恶毒而又不甘忿恨的眼神，阴冷的盯着白染。白染敛眸。
呵，她的确没有这么好心。
将完颜沫许配给即墨凌，一来可以离间完颜双姝两姐妹的关系，二来可以让即墨凌死心，不再纠缠她，三来完颜贵妃本就有，将完颜双姝许配给即墨凌作妻妾的意思，白染这般做，可谓是遂了完颜贵妃的意，卖了她一个人情。
棋局之上，这一步，便是一箭三雕。
完颜菁恨恨的盯着白染，嫉妒排江倒海一般湮没、吞噬着她的理智，姑姑本是想让她做凌王妃，让完颜沫作妾的，谁曾想，竟被今日这空白圣旨插了一脚。
该死！我小看你了，白染。
即墨言也没有犹豫，因为这个要求合乎情理，也算是众望所归，事实上，身为皇帝的他也有这个意思，“那朕即刻便让内务府拟旨，将完颜大小姐嫁与凌王，婚期便定在……下月初一吧。”
即墨凌面色煞是难看的跪下，“儿臣谢父皇恩赐。”相反，完颜沫则是满脸欣喜的跪下，“臣女谢皇上恩典。”
一份单相思，两处异心境。
白染对着四周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好像少了那么几个人不在场，她不由得开口问道：“夜王和国师呢？”
有位世家小姐随口答道：“国师和夜王好像是中途离开，去了御花园吧？”
嗯？御花园？白染敏锐的鼻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奸情）的味道，她笑着道了一句“谢谢”，便快步走向了御花园。
与此同时，御花园。
本来好好的走着，结果走到了半路，老天爷竟突然变了脸，下起了狂风暴雨，就那么一个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就啪嗒一下，接二连三的落了下来。
无奈之下。
即墨夜只得狼狈的匆匆逃离御花园，来到了离御花园很近的一座不知名的殿宇下，避雨。他看着被淋湿了的衣裳，仿佛已经可以预见，被淋成落汤鸡的自己了。
屋檐被雨打的啪嗒直响。
祈雨成功了啊……白染那家伙，肯定又要好好嘚瑟一下了。
即墨夜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到白染，他的唇角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余光却瞥向了身后：“国师大人请本王来此到底有何事，就直说吧。”
莫无邪闻言，抿唇认真的盯着即墨夜的眼睛：“昨夜本尊夜观天象，黄星见于乾象，正照此间，布来八阵五行，算得两卦。
一卦为时节气象，今日午时必有滂沱大雨忽降，接连三天三夜方止。”
“二卦为天命之子何归。紫微星现世，殿下本就仪容不俗，命格不凡，眉宇间更有帝王之相，必非久居人下者，若得紫微星便是如虎添翼，届时，殿下定是帝之王位所归也。”
帝王之相？！
即墨夜神色似乎变了那么一瞬间，晦暗不明也似乎就是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轻佻一笑，满不在乎：“哦，看来长得帅，有时候也是件好事儿。”
“并非貌相。八阵五行本应算得三卦。”
莫无邪眼睛的颜色非常浅淡，仿若琉璃一般，目光显得过于冷漠，神色间有霜雪之意，那抹飘忽不定的白衣，似乎淡然超出一切之外。
即墨夜挑眉：“所以呢？”为什么只有两卦？
莫无邪淡淡开口，他面上似乎从未有过淡漠以外的其他表情，只听得雨声中，他似叹非叹一句。
“卦未敢算尽，恐天道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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