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染妹妹，阿染妹妹且！”
嗯？这不是完颜沫的声音吗？
白染脚下的步子就这般停了下来，她转身，看向了身后提着裙子小跑过来的完颜沫，挑眉轻笑：“完颜小姐可是有何事？”
“谢过妹妹成全。”
完颜沫难得有礼貌的福了福身，但她手中拿着一张信笺，光洁的额头上微微起了有几层薄汗，这让白染有些哭笑不得——她特意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说句谢谢？
大可不必如此吧？
果然，见白染不开口，完颜沫又道：“不知阿染妹妹可有看见凌王殿下？”
额……这才是完颜沫真正想问的吧？她这幅性子，还真是什么都藏不住啊。
白染无语抿唇：“未曾。”她眼尖的瞥到完颜沫手中紧紧捏着的信笺，心下暗自腹诽，完颜沫这是要……给即墨凌送情书？
“哦，这样啊……”完颜沫脸上的表情浮现几丝明显的失落。凌哥哥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殿，一晃眼就不见了人影，害的她好找。
白染随口一问：“怎的不见完颜二小姐？”平日里她们都是形影不离的啊，不过也是，完颜菁也爱慕即墨凌，经她一手空白圣旨赐婚，完颜菁自然会和完颜沫生了嫌隙隔阂。
“哦，妹妹她说有些闷，想出去散散心。”完颜沫答道。
完颜菁也离开了？白染眉头一蹙，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怎么两个人离开的时间那么巧合，相差无几？难不成……
似乎脑海中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
嘿嘿，她好像知道即墨凌和完颜菁在哪儿了。
白染眼角勾起一抹恶趣味的坏坏的笑意，微微隐去眸中戏谑，她道：“雨下的大，阿染又未曾带伞，不知完颜小姐介不介意捎阿染一程，让阿染去丞相府喝杯茶叨扰一会儿？”
“不介意，马车正在宫门口候着呢。”完颜沫也没有拒绝，反倒格外的热情，“我带了伞，与妹妹一同出宫吧。”
白染点点头，笑而不语。
没了阳光天空格外的阴沉，雨下的大到连成雨幕，十米开外便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她们只能亦步亦趋的走着。饶是如此小心翼翼，雨还是沾湿了裙摆。
这场暴雨，说是倾盆、瓢泼都有些不及。
好不容易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一路上车马颠簸，完颜沫既埋怨这碍人的雨，却又感叹着白染祈雨真是妙不可言的神奇，而白染则一直沉默着。
素手掀开车帘，她默然不语的听着雨声。
完颜沫见白染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唇角噙笑着听着她讲话，不由得心下纳闷儿，奇了个怪了——究竟是白染太无聊了，还是自己太话唠了？
突然，马车缓缓地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一座华贵的府邸门前，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夹杂着雨声，听得不太真切。
“两位小姐，丞相府到了。”
白染同完颜沫下了马车，完颜沫举着伞，拉着白染的手，走在她的前面，回眸一笑道：“要不要先去我房里换身衣裳？”
半路走，半路乘车，衣摆早就被雨淋湿了。
白染笑了笑：“既如此，那阿染便却之不恭了。”
一路走来，白染还真是感叹这丞相府的壕，虽然没有即墨夜那样壕得晃眼，但也是属于低调内敛的炫富这一类型了。啧啧！这一花一草一木，皆是稀有杂交品种，修剪的也甚是精心。
一路走来，临到完颜沫房间时，隔壁的房间竟然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那是，完颜菁的闺房。
“凌哥哥，你难道真的要娶姐姐？”
一句话，成功的让路过的完颜沫顿住了脚步，也成功的让白染唇角微勾，双眼微眯，啧啧，一年一度的好戏来了呐~
“?﹏”
雨声实在是太噪耳了。使得门内的声音也听不太真切了。
完颜沫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由得又走近了一步，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气凝神的听着，全然忘却了身后白染的存在。
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完颜菁和即墨凌两人似乎发生了争吵。
“凌哥哥！阿菁不想做妾！阿菁想正大光明的站在凌哥哥的身边！”完颜菁楚楚可怜而又微带啜泣的声音传来，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到她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模样。
“呜呜呜……阿菁知道姐姐也喜欢凌哥哥，可是阿菁、阿菁怕姐姐她不愿意。”
也喜欢？什么意思？！白染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完颜沫那张俏丽红润，霎时变得惨白毫无血色的小脸。
即墨凌的声音似乎很是无奈：“可圣旨已下，本王不得不娶，抗旨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再来一道空白圣旨吧？
你当空白圣旨是大白菜，三块二毛五一斤，还买一送一的啊？
“凌哥哥，阿菁听父亲说，近来信阳候频频向父亲示好，似乎有意向丞相府提亲……”完颜菁欲言又止，一想到自己要嫁给那世子秦沐阳。
心都碎成了渣渣：“阿菁不想嫁也不能嫁，阿菁已经是凌哥哥的人了啊！”
什么？！！
在门外偷听已久的完颜沫呼吸猛然一窒，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腿一软给跌下去，猝不及防的听到了这句让人心碎的话。
已经是、即墨凌的人了……
一切，都仿若在一瞬之间，烟火化作尘埃，覆灭。
完颜沫手中一直拿着的情书信笺，在此刻被她的手捏的褶皱横生，不，她接受不了，根本就接受不了这一切！完颜沫猛地跑了出去。
泪随着风，断成线。
那时候的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不……这是梦，这一定是梦！对，一切都是假的，妹妹、那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妹妹，还有一直温润如玉青梅竹马，陪她一起长大的凌哥哥。
他们怎么可能会……背叛她。
情书被丢弃在地上，轻飘飘的承受着狂风暴雨的洗礼。可笑这时候才恍然悟了，什么狗屁两情相悦，什么狗屁姐妹情深。
原来都是假的。
雨依旧在下，风飒飒地吹着。
雨滴被风吹得斜打在完颜沫的身上，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脸上、衣服上，打得人生疼。她的身子和衣裳都已经湿透了，就连头发也在往下滴着水。
可完颜沫像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似的，终于，她一不留神踩中了一个洼坑，狼狈的跌在了泥泞之中。那鲜艳的裙摆沾上了泥水。
雨愈下愈大。
不到几息时间，完颜沫就已经被雨打得睁不开眼了。她感觉有些累，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却已经麻木了。
滑落入唇的咸涩，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她终于累了。
蹲下身，将脑袋深深的埋在臂弯里，孤零零的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泣不成声。她被人在背后捅了血淋淋的一刀。
原来被至亲至爱之人背叛的滋味。
这么撕心裂肺。
白染驻足在雨幕旁，任由那雨滴溅起灰尘，沾染上裙摆，她看着蹲在不远处哭泣不止的完颜沫，无言的望着那道落寞得令人心疼的身影。
她是不是、不该故意设计让完颜沫听到？
白染抿唇，终是迈开了脚下的步伐，举着油纸伞，缓缓朝着完颜沫走去，“滴答”一声，一滴调皮而又不幸的雨，蓦地落在她的手心，流淌、干涸，化作尘埃。
完颜沫仍旧在啜泣，突然，油纸伞的阴影罩了下来。
温柔的，为她挡住了风雨。
白染轻轻的蹲下身，递给完颜沫一方丝帕，不咸不淡、不紧不慢的声音，该死的好听，在此刻，这句算不上安慰的安慰，格外的温暖。
“别哭了，不值得。”
完颜沫一把扑进了白染的怀中，不顾满身的泥泞，放下一切的架子与矜傲，她死死地抱住白染，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白染唇角一抽，姑娘你冷静一点，别把眼泪鼻涕、泥泞雨水全擦我衣服上了，我待会儿咋回去啊？但是纠结了半天，白染还是没有推开她。
唉，算了，由她罢。
哭着哭着，完颜沫仿若痴了一般抬起头，眼中满含泪水，却冲着白染痴痴的笑了：“这不是玩笑，他们、他们没有骗我，对不对？”
自欺欺人的笑意，满是伤痕。
哭过了，她似乎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白染敛眸掩去眼中复杂，轻轻的抬手，拭去完颜沫脸颊旁的泪痕，轻声道：“他们从未欺骗，只是你看错了……而已。”
“白…染……”
恍惚间，完颜沫似乎将脑袋埋在白染脖颈之中，隐隐约约闷声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是个男子，哪怕是做妾，本小姐也定要嫁给你。”
这细弱蚊蝇的声音，湮没在雨声中。
白染一时晃神并没有听清楚，“完颜小姐方才说什么？”
白染她没听见？算了，她该庆幸白染没听见才对。
“我说……”完颜沫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咬唇道，“我不想嫁了，我明日就去找爹爹，向皇上退婚。”
白染犹豫着开口：“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亲手把他推给别的女人，你不难过？”他，自然是指的即墨凌。
“难过啊，怎么不难过。”
完颜沫抬眸，泪划过眼角，她却笑得倾城，红唇中吐出令人心碎的字眼：“可那不是别人，是我的亲妹妹啊。”
到最后，白染将空白圣旨拿来成全完颜沫，可完颜沫却将圣旨，去成全了一段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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