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才平静了一小会儿的郑齐，见许福全半天没表现自己想要的态度后，又垮起了脸。
他其实就是想要人问一问，最好再安慰几句，咋就这么难？
许福全满脑子都是那些橘子柚子，一时间还真没注意到对面郑齐的变化。
都是等菊丫进来后，他才注意到郑齐脸上的埋怨，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拿了东西回来的菊丫，见桌上那几样菜基本都光盘了，再一看自家老爹那没动几口的碗，心里便有数了。
“不知郑老弟遭遇了什么，怎么会变得，呃……这么憔悴？”
这下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郑齐得了想要的铺垫，直截了当地倒了一地苦水。
“还不是为了帮许老哥你办事，我从长乡县回来的时候，因为是一个人，所以被山贼打劫了，不仅身上带的银两被他们洗劫一空，连带着从牙行借的牛车也被拖走了。”
“幸好这些山贼要钱不要命，拿了钱就没打算伤我，不然我这一趟可就连命也搭进去了。”郑齐越说越后怕，脸上的的恐惧看的菊丫心里都不是滋味。
“你们不知道，那十来个山贼，各个手里佩刀，个个凶神恶煞，还专抢落单的旅人。我赔了牛车，手里又没银钱，从长乡县到遂县，我整整走了两天才到。”
“整整两天啊！”郑齐声音颤抖着，听的人心里难受不已。
菊丫和许福全对视一眼，眼底满是自责和愧疚。要不是为了帮他们家的忙，郑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硬生生走了两天不说，两天吃了四个馒头，还是用外衣换来的，不然就只能讨饭了。”
“回来的时候，还被一起去遂县的管事骂了，赔了十五两的牛车钱。不仅如此，还讨了管事的嫌，一路都指派我去干些粗活累活，日后只怕是没指望了。”
难怪才一个多月，郑齐就变成了这副干草样，恨不得风一吹就能被刮走，感情是受了一个多月的磋磨呀。
且不提被山贼劫道时的恐惧和无助，就说那长达两天的亡命跋涉就够人喝一壶的了，更别说回去后不仅被领导骂，还要被穿小鞋，这日子怎么看怎么没指望。
郑齐说完，就扯着袖子开始拭泪，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当着菊丫的面都能做出这副姿态，这还是男权至上的古代，可想而知他心里有多受创了。
许福全也没想到自己就是嘱咐了这么一件事，本想着让他顺便问一问的，谁知道能给人搞成这副德行？
但是从郑齐说的那番话里，许福全就知道这个兄弟能处，为了他的事，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常人都还有怨气呢，但是郑齐没有一上来就发火，已经算是有修养的了。
见郑齐还在心酸拭泪，也没提要什么好处和补偿，许福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朝菊丫眼神示意，后者会意，在桌下往许福全手里递了一个荷包。
许福全握着荷包轻轻掂了掂，里面是四个十两的银锭和两个五两的银锭，应该就是菊丫前几天刚收的钱，她拿到钱就拆开了，那五两的小银锭应该是她之前攒的的私房。
之前跟四宝楼合作点心生意的时候，赵掌柜见她喜欢，就都给换成了胖胖的小银锭，也算是对菊丫的特殊照顾了。
收了钱的许福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之前买蓉花山就把自己那份钱花干净了，现在给人赔偿都是找闺女借，后续还要买果树……
啊，这背的债感觉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没想到这辈子才三十多岁就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而自己的养老金居然是才十二岁的女儿发的，老天爷真会捉弄人。
菊丫见自家老爹握着那五十两的荷包面色变得十分复杂，心里也是无语。
咋了，难不成又开始精神内耗了？
不至于吧，一家子穿过来几个月，就她爹手里没钱，应该也已经习惯了吧？
许福全确实已经习惯了，见菊丫一个劲儿的朝他眨巴眼睛，心里无奈极了。
管他的，人啃老他啃小，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郑老弟啊。”许福全喟叹出声。
“咋？”郑齐擦了把红红的眼眶。
“来，为兄的一点心意，贤弟收好了~”
嗯？刚刚还是老弟，怎么一下就变贤弟了？郑齐一下还没回转神，马上注意力就被手上沉甸甸的荷包吸住了。
天知道，那个荷包放在他手上时，他手一抖，差点就给掉地上了。
“这……这么多？”郑齐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又忍不住掂了掂，“得有五十两了吧？”
五十两，都是给他的吗？他原本以为得到五两就够意思了，没成想许老哥给了他五十两，整整五十两！
这五十两，够他在牙行干四年得了，本来他就才做牙人没一年，一直被人排挤就不说，单子提成也给上头管事刮了不少。
现在办事又出了这档子事，他的前途已经可以用一片黑暗来形容了。
他开的第一单第二单都是许福全带给他的，现在又给了他这么多钱，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许福全见郑齐呆愣在座位上，一时还摸不着头脑。
偏头看向菊丫，用眼神交流：他这是咋啦，没见过恁多钱，乐傻了？
菊丫一脸的不赞同：爹啊，人就不能是感动吗？真是。
郑齐得了五十两银，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许老哥，你……是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许福全一愣，“贤弟，你这话是啥意思？这就是给你的补偿啊，你为我受了那么大委屈，我要是不补偿我还算是个人吗？”
“就、就只是单纯的补偿？”这下换郑齐不相信了。
“不然呢？”不然还能让你再去给我跑一趟吗？
菊丫看着俩大人的交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对此，她只想说：简单点，交谈的方式简单点。
“郑叔啊，你跟我爹不是朋友嘛，朋友间哪里有那么多复杂的事？”
郑齐猛地被这句话惊醒，转过头发现原来是菊丫说的，原来在小姑娘的认知里，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
菊丫软萌萌的一句话，看似简单，其中却蕴含了无数深意。
“原来是这样，看来在人手底下做事做久了，一拿到钱就开始给自己分派任务，但其实就像菊丫侄女说的那样，咱们是兄弟，哪有那么多复杂的事。”
见郑齐释然，许福全也松了口气，“我就是单纯想感谢你，你别多想就是了。”
吃完早饭后，许福全本想再留他坐一会儿，但他却还要赶着回去处理牙行新分配的事务。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更像是细麻杆裹着衣袍飘荡在寒风里了，看的人心里凉凉的。
郑老弟人那么好，怎么总是得不到公正的对待呢？
目送人远去后，许福全正打算回去再煮点汤饼吃，谁料刚转身，背后就传来了一道怒喊声。
“许福全，你给我转过来！”
“？”大清早的，咋又来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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