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不少下人觉得这么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学徒就能出师，只怕是不靠谱。
叶归隐进了濡韵阁来，季月娘因念着他的好处，盛情款待，吩咐松霞泡了最好的茶来。
“我这个身子，全靠叶公子神医妙手调理，才有了如今的起色。昨儿念熙已经同我说了，多谢叶公子劳苦奔波替我寻了驱毒的药来。”
“这算什么，顾夫人不用如此客气，医者父母心，我既会这门手艺，能用在该用的地方，也是我的造化。”叶归隐挥挥手，毫不在意的样子，开始替季月娘诊脉。
先是右手，叶归隐沉吟了一番，又换了右手，末了摸了摸下巴。
季月娘心态还算是平和，静静等着他发话，倒是顾朝不淡定了，她极少瞧叶归隐能这个样子的，有些着急：“怎么了，是不是情况有变化？”
叶归隐摇着头：“倒也不是，只是我疏忽了，只想着这药入了方子确实能驱毒，却忘了顾夫人身体底子弱，一剂药下去，要比寻常人凶险十倍不止。”
顾朝皱眉拍板：“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以顾家和季家的实力，即便是供着母亲吃一辈子的人身和药，也是吃得起的。”
何苦来哉的受那罪。
便是日日服药空子多又如何，大不了多加小心便是了。
季月娘却道：“念熙，你且先不要着急。叶公子，这情况凶险，最坏能到什么地步？”
叶归隐道：“到时候经脉逆转，邪气浸体，万一高热不止，长久不退的话，即便是毒清了，人醒来也就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一听这话，顾朝更是不依了：“母亲，要不还是算了吧，这和受刑有什么区别？”
季月娘却有自己的坚持。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原觉得最坏也不过是个死，如今看来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太多，起码命是保住了。
便是痴傻……
又何尝知道真的落到了痴傻的地步不是一种福气呢？这样的一座府邸里头，不会有人觉得一个痴傻的人有什么威胁，而一个已经痴傻不知世事的人更不会有什么烦恼忧愁，她也许就真的落得一个逍遥自在了。
古人云，难得糊涂，大概便是这样了吧。
她按下焦躁不安的顾朝，同叶归隐道：“既如此，那这药我便服了吧。只是到时候比起来一病不起也好不了多少，少不得还要劳烦叶公子多多费心。”
叶归隐可不觉得这是个麻烦。
其实他心里头还是挺希望季月娘能答应服药的。
毕竟像这种情况极其罕见，服了十步散还能活着本就难得，他若是能靠这个方子将十步散驱除干净，事后还能保季月娘完全康复，那日后便又是一门经验。
他也不亏啊。
“夫人真是好魄力，既如此，小生定当竭尽全力，保夫人无虞。”
顾朝瞧着季月娘，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她心里也明白季月娘盼着能身体康健的活着，可也不愿意季月娘受这份罪。
不过季月娘自己既然愿意答应下来，那她也不好说什么。
叶归隐来府上替季月娘诊脉这事儿原也不是什么秘密，话很快传到了锦枫斋去。
周家的正帮林岚用凤仙花汁液染指甲，顾颜在旁边绣荷包，绣的是鸳鸯戏水的纹样。
林岚听金樱说了这事儿，嗤笑一声：“又请郎中？瞧她最近不是精神好得很么？原来竟然都是装出来的么？”
顾颜一面绣花一面道：“这倒未必是装的，也许人家是真的精神头很好呢？昨儿我去瞧顾朝，进门的时候还被那一位拦下了，看她训斥我那架势，可不像是装的有精神。”
林岚不乐意了：“你这丫头，你是谁女儿呢，替谁说话呢？”
“阿娘，你怕是忘了一个词叫回光返照了吧？”
这话说的林岚倒是笑出声来：“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她这光照的也太久了点，可别越往后照起来没完没了的才好。”
说到这儿，金樱插嘴道：“姨娘倒是不消担心这个，奴婢瞧着今儿来的那郎中也不是什么正经郎中，听府里旁的人说这是上回请来那郎中的小徒弟。依奴婢看啊，这歧黄之术没个半辈子学不出什么来，这小学徒年纪轻轻就自己出来诊脉，怕是那一位的原能照的久一点，这么一来也照不了几天了呢。”
她这么一说，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林岚尤其高兴：“都听说啊，病急乱投医，如今看来果真是一点不假。我倒是说呢，怎么精神头好了反倒把管家权拱手让出来了，原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几天功夫了，放着好好的郎中不请，请了个乳臭未乾的黄毛小子来，毛都还没长齐呢吧？”
她出身青楼，这些年在顾府养尊处优的过着，一些粗鄙之语也渐渐收敛了不少，这会儿一高兴，这粗鄙陋语的又出来了。
顾颜在一旁听的多少有点脸红。
周家的提醒她：“姨娘可莫要说这种话，颜姐儿还在呢。”
林岚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这话她自己说说也就罢了，顾颜怎么也是顾府正经小姐，可不能让顾颜也学了去这些粗陋之语去。
她忙看了顾颜一眼，见她脸上绯红，手里飞针走线的倒是不停，顺便又看了一眼她绣的东西，一见是鸳鸯戏水图，不禁有点嫌弃。
“好端端的怎么绣起这个东西来了？前儿不是还倒弄了不少花样子回来么？这鸳鸯戏水你若是想绣，等到你定下亲事替自己备嫁妆的时候让你绣个够。”
顾颜脸上更红了，却并不停手，只是道：“这鸳鸯戏水想要绣的好看倒是不容易，尤其是这鸳鸯的眼睛，弄不好就成了鸭子戏水，我这不是提前练练手呢么，也省的都时候绣的东西拿不出手，带去了夫家让人笑话。”
林岚碍于眼下自己的手动不了，不然真想戳她脑门子一下：“傻子！你什么时候能学着点你为娘的聪明劲儿啊？说是要新娘子自己准备绣品做嫁妆，可即便是咱们请绣娘来绣，旁人谁又知道啊？”
她一面说，一面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想的，那边那位都已经定下亲事这么久了，怎么也不替你相看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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