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真是情之所至真情流露才会如此了，别说是自己亲生母亲，就是随便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这么老泪纵横的哭，任谁看了都不会好受。
顾峥心头极其挣扎，一方面他也没忘了老太太这些年来在他身上下的功夫，他的仕途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老太太功不可没。
一方面他又放不下对林岚的感情，林岚为了他受了多少委屈他都知道。
二者如拉大锯一样在他心头撕扯，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为什么这两者就是不能兼得呢？
他看着老太太哭的停不下来，一叠声说着造孽的话，终于忍不住了，也大声道：“够了，别哭了！”
这当真是极其无礼了，老太太也被惊了一下，当真停了喊叫看向他。
冉秋惊得一叠声道：“大老爷，怎可对老太君如此无礼，快同老太君赔个不是，这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顾峥也知道自己这样过分了，只是心里头积压了多时的情绪一旦爆发也实在是难以收的住。
他沉着脸问道：“母亲，儿子一直在想方设法希望母亲能接纳岚儿，甚至不惜一直让步，可母亲为什么就不能为儿子让步一次呢？”
若不是老太太一直这样执拗的不肯给林岚让步，他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纠结这么痛苦了。
老太太心里头凉的透透的，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一般。
“你说什么？”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不肯让步？我若是不肯让步，那贱人连顾府的大门都进不来，哪里还有她在这里作威作福做了十几年姨娘，还生了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出来的份儿？你真是……太让为娘失望了！”
顾峥却听不进去：“在母亲看来，正室夫人须得是拿得出手有个体面身份的，儿子认了，顺从了母亲的意思娶了季月娘，那么纳妾纳谁都一样。所以母亲允许岚儿进门根本不是为了儿子做出让步，而是因为是谁都一样！”
“你！我看你这是要趁早气死我，好让那个贱人抛头露面到处去丢顾府的脸面！”
顾峥心里想着林岚说的话，懊恼自己身为男人，一个朝廷三品官，却连给心爱的女人一点体面的能力都没有，这是极大的失败。
他就像是和老太太杠上了一样，非要给林岚个名分不可。
老太太心头万般皆不是滋味，强压着情绪试图让顾峥回心转意：“好，即便是按照你说的给她一个身份，你又能让谁来给她这个身份？谁愿意同一个烟花女子去认干亲？”
她只当顾峥是临时起意想了这么个法子，只不过是为了逼自己答应让林岚被扶正，哪想到顾峥是真的把这个法子的人选都想好了。
“儿子想了两条路。一是国公府，若咱们能和国公府攀上关系，日后要恢复父亲在世时的荣光就容易的多，这儿女亲家的缘分既然断了，那换成这样的方式牵住这丝关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二是公主府。念熙倒是深得乐荣长公主的喜爱，她及笄礼的时候，乐荣长公主自己没能前来，却派了最宠爱的明慧郡主代替公主前来，她对念熙的重视可见一斑，倒是可以让念熙去同公主提这事儿。”
老太太听完，简直像是听了一场天方夜谭。
“荒唐，荒谬！”她就不明白了，顾峥只是平庸，却不是愚笨，最起码的明辨是非的能力他还是有的，只是为何一到了林岚的事儿上就变得如此是非不分了？
竟然为了让林岚能成为正室，想到了跑去镇国公甚至公主府替她认亲的主意。
“哪有姑娘替自己找后娘的？镇国公多大的门楣，咱们顾府都是高攀，你竟然要为那个贱人去攀亲戚，你这才是真真丢了顾府的颜面！”
顾峥就知道只要是和林岚有关的一切要求，老太太都是不会同意的，他所幸也不继续和老太太争执，只恢复了恭敬的态度：“儿子自己心中有数。母亲既然身上不舒服，那还请好好休息，儿子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说完便退了出去，只剩老太太长吁短叹。
“冉秋，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竟把个儿子养成这样？”
冉秋道：“奴婢虽一辈子未曾谈婚论嫁，却也听说有些男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想必咱家大老爷就是如此。”
老太太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当初我就不该心软，任由那贱人死在家门口，就不会有如今这许多事端。”
她说着，口气变得狠戾起来。
冉秋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忙劝道：“不可。老太君若真这么做了，只怕是日后大老爷会恨老太君一辈子。来日方长，老太君也不想和大老爷互相仇恨的过完余生吧？”
“那你说该怎么办？大房如今已然破了，再这么下去，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顾府也破了吗？”
冉秋知道老太太这是身在棋局中，不识庐山真面目了，她倒是个旁观者，沉吟了一会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的根儿在于大老爷一颗心始终系在林氏身上，若大老爷的心思不在这里了……”
那么一切问题也就不是问题。
老太太陡然睁眼，神色也亮起来：“你说的有道理，若他不再在乎那贱人，那么那贱人自然随我处置他也不会吭一声。”
这么想着，老太太先前的愁云惨雾顿时烟消云散，笑着看向冉秋：“果然我身边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只有你这么个老货了。”
冉秋福了福身：“老太君谬赞，奴婢一生追随老太君，自然要全心全意替老太君分忧才是。”
濡韵阁这边，季月娘已经收拾好了行礼，整装待发。
终于能带妹妹再回江南去，一桩心事终于了了，季洲心情大好，到处赏银子，理由也是千奇百怪，看着顺眼赏，瞧着机灵赏，替他打了个帘子也要赏，弄得整个濡韵阁上上下下就像过年一样，人人欢天喜地的。
顾朝瞧着他这喜的没边儿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他：“瞧舅舅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舅舅这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银子算什么，有钱难买爷高兴，要高兴就大家一起高兴，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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