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一场暴雪竟然真的可以成为灾祸。
甚至大秦已经将近十年来没有过这样大规模的祸事了，而战争也只是拦在了关外，百姓安逸的太久，已经忘了天灾人祸是多么的恐怖。
顾朝在太子出发之前已经交代过了桐义镇可以作为流民的安置点，她在桐义镇的月熙号已经发展起来一定规模，足以支撑一阵子了。
她知道只是一个桐义镇挡不住江北那么多的流民，必然会有一部分流窜到京城来。
前世没有桐义镇这个中转站，江北所有的流民几乎全都聚集到了京城，那时候真的是遍地饿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场面乱的不堪一击。
后来是祝孟手腕强硬直接出动了军队将大部分流民直接杀了，才算是平息了暴乱。
那时候的百姓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上交赋税养着的朝廷的军队有一天会对着自己的百姓开刀。
这辈子顾朝做了防患于未然的措施，本以为情况会好很多，然而并没有。
一切都好像提前了，她的防范措施并没有起多大作用，来京城的流民数量比起来前世也并没有少多少。
她本人没有真正的见过江北一带的雪灾有多严重，上辈子没见过，这辈子也没见过。
但她知道眼下这个局面如果继续下去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总要有人插手阻止情况继续恶化的。
老皇帝久居深宫，似乎对二皇子的行为默许了，即便是有人弹劾二皇子行为暴戾乖张，他也是不闻不问。
这无疑助长了二皇子的气焰，他也因此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顾峥下了早朝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批流民拦着轿子讨吃的，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顾峥自己坐在暖轿里，捧着手炉都觉得冷的身上打哆嗦，这些流民一个个身上只有单衣，饿的面黄肌瘦，手脚生满了冻疮，看着十分可怜。
饶是顾峥这种一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作风的人瞧着这样的场面都觉得心中十分不忍，他已经打算掏点银子出来了的时候，冲过来一队兵丁，抽刀挥剑，砍瓜切菜，毫不留情将这一批流民全都杀了个精光。
街面上血流成河。
许是不想让百姓们见到这些兵丁的真面目，他们都带着银色的面具，人都杀完了的时候，顾峥还坐在轿子里呆愣不已。
完全回不过神来。
为首的一个兵丁上来同顾峥拱了拱手：“大人请放心，暴徒已除，一个活口都没留，大人可以继续行路了。”
说完领着这些戴着面具的兵丁撤了。
几个轿夫也都吓得脚软，却不得不继续抬着轿子往回走。
整个一路上顾峥都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轿子里似乎还萦绕着血腥气，那些无辜枉死的流民只是想讨一口吃的而已，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把性命交待在这里，一个个脸上都是茫然和不甘。
顾峥在回了府中下了轿子的时候脚底下还是踩着云里雾里的感觉，眼前一直都是那些流民死去之后不甘心的面孔，挥之不去。
事实再一次验证了他闺女说的是对的。
二皇子久居庙堂之高，这些平民百姓对他来说就像是蝼蚁，死活他根本不在乎，这样的人日后一旦继位绝对会成为暴君。
他在书房里还没缓过来这口气，陶喜就进来通传说大小姐求见。
顾峥捏着太阳穴：“她一向不守规矩惯了，如今竟知道进来之前要先通传，倒是奇了。让她进来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峥感觉得到顾朝这次正儿八经的通传了再进来是有事求他，但没想到顾朝这么能折腾，提了个让他差点吓死的要求。
“不可能！我绝不会这么干！”顾峥坐不住了，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满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顾朝道：“父亲……”
她才开了个头，顾峥就给她打断了，“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行。枪打出头鸟你又不是不知道，二皇子如今是个什么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让我开粥厂救济流民？这不是等于摆明了说要和二皇子对着干了吗？我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顾峥暴躁极了，一想到早上那些死了一地的尸体，他眼前就一阵阵的冒金星，这会儿甚至胸腔里都觉得严重的不适，反胃的厉害。
他可怜这些人，但他更在乎他自己。
如果让他掏点银子出来不会损害他自己一根毫毛，那他或许会考虑考虑，还要看心情好不好来决定要不要掏银子。
现在让他开粥厂？
顾峥道：“别说我根本不想开，就是我想开，我上哪去弄那许多米去？你当我是救世主吗？我能拉大米啊？”
顾朝而后不说往桌上丢了一串钥匙，然后一副毅然决然的面孔看着他。
顾峥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米啊。你不是说没有米吗？有米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开粥厂救济流民了？”
顾峥还是没弄明白顾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指着那些钥匙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把话说明白！”
顾朝老实交代：“我在府里，外头都有些仓库，这阵子已经囤了不少粮食，开粥厂足够用了，这些就是所有仓库的钥匙。”
顾峥死活没想到顾朝这般有远见，这些仓库且不论大小，但看数量，要在这许多地方都囤上粮食，绝非一日之功。
她有钱，顾峥一直都知道，她囤粮食这个操作让顾峥觉得脊背发凉。
比看到大街上二皇子杀人还要凉的厉害。
“你……难道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顾朝没回答，显然顾峥已经从她脸上看出来了。
“你是怎么……”顾峥觉得不能接受。
“我不是瞎猜的，”顾朝解释道，她确实不是瞎猜的，“我在江南的时候就觉得今年的天气不太正常，雪是一天接一天的下个没完，再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
这么说也确实有道理的，顾峥也没有再怀疑她的话，只是依旧觉得惊悚的厉害。
末了，他还是摆着手拒绝：“不行，我不会开的，这不是摆明了送到二皇子面前去告诉他，我要找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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