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屏幕上倒映着季雾吟的脸，她倒扣手机，转向电脑屏幕，把这次的股市风波写成了报告。
其实这本不应该是她做的事，只是宋知煜纱布上渗出的血团，以及他最后挂断电话时的话，充斥着她的大脑。
她身体疲惫，精神却抖擞，所以随便给自己找了点儿事做。
M国的公馆里，宋知煜的手机被拍在了床头柜上，将将熄灭的屏幕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二哥，要不先把伤处理一下？”罗立轩起身拿过医药箱问道。
宋知煜掀开被子，跳下床，印着字的文件散落一地，他踩着地毯走了过去。
“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傅昱珩看着他撕开绷带，用酒精重新消毒，上药，裹纱布。
宋知煜从四季岛赶到M国，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到了M国后，迅速排查公司内部人员，抓出奸细。
又花了半天时间查出幕后人，开始挽回季氏的损失，而后在追人的时候不慎被打伤。
好在已经查出这件事跟周家有关，也不算全无收获。
“没必要。”宋知煜缠好纱布后，套上了衣服。
季雾吟才因为周宏新的事儿，生过他的气。
现在事情还未明朗，直接跟她说，除了两人再吵一架，没有任何好处。
房间里静了下来，宋知煜身上围着的气息让人发怵。
“那份转让书，她收了吗？”
宋知煜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
罗立轩点了点头道：“收了。”
谈起岛上的事儿，罗立轩想起当时季雾吟的态度，有心想劝和，却没想到刚开口，就被宋知煜打断了。
“其实在岛上的时候，季总她——”
“闭嘴。”
宋知煜敲了敲屏幕道：“我不想听。”
罗立轩顿了顿，真没再说。
宋知煜瞥了他一眼，说起了最近上京的形势和各家掌权人的变动，中途顺带还与创越的人开了个会。
他们那边已经切断了和周宏新的联系，也正在调查季雾吟手上的照片是从哪来的。
这么隐秘和私人的会面，按理说不应该被知道，更别说是清晰无比的偷拍图了。
“媒体那边正在联系，与我们合作的这几家都说没见过那张图。”汇报人口齿流利清晰，一项接着一项汇报，“政府那边发现上次没有清扫完的暴徒分子又开始活跃了，交易金额也越来越大，怀疑是已经找到了下一个合作对象。”
宋知煜手指搭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着。笔记本上的暗光投到他脸上，衬得他愈发冷峻。
“找几个线人混进去看看。”他说，“看看又是哪家想步辛家后尘。”
汇报人应了一声，又谈起了其他的。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佣人端来了咖啡和药。
咖啡是傅昱珩和罗立轩的，药是宋知煜的。
“我就不用了。”罗立轩摆摆手，转向宋知煜问：“二哥，今晚就到这吧，早点休息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宋知煜一口喝完了药，睨着他：“这点儿小伤没多大事儿，事情还没说完。”
他抬起下巴冲咖啡那边点了点道：“喝吧。”
罗立轩有点懵，刚来的时候，讨论的几个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怎么还有事儿？
傅昱珩也没动那咖啡，但他让罗立轩出去了。
“剩下的我跟他说，你折腾几天了，去补觉吧。”
在岛上的时候，罗立轩就没休息好过，顶着个岛主的名儿，应付周旋着别墅里的人。
后来知道宋知煜可能出事，更是放心不下，一连三晚都失眠。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放下了紧绷的神经，困意紧接着就接踵而来。
他看宋知煜没什么反应，便起身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咖啡的味道散在密闭空间里，浓郁又苦涩。
傅昱珩看向周身还萦绕着戾气的宋知煜问：“真不想听？”
他指的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宋知煜沉默了几秒，眉眼压着沉翳，不耐道：“长话短说。”
傅昱珩捏着鼻梁，笑出了声。
……
季雾吟关上电脑，拿起包，正准备离开，就接到了宋璟成的电话。
“吟吟，曦曦跟你在一块儿吗？”
季雾吟边往外走，边答道：“没有。”
宋璟成的问话方式让她觉得奇怪：“曦曦怎么了？”
宋璟成的声音很焦急：“失联了。”
季雾吟一顿，那头宋璟成快速的说了一遍下午发生的事儿。
“她跟我聊着聊着，就突然不回信息了，现在连电话也打不通。”
“你是说，她在家里跟你聊天，聊着人不见了？”季雾吟抓住重点问道。
宋璟成肯定道：“对，她去哪都会提前跟我说。她没说过，晚上跟我出来前还要去哪儿。”
季雾吟摁了下眉心，“好，我打电话回家问问。”
“好，麻烦了。”
宋璟成挂断了电话，季雾吟下到停车场，在通讯录里翻翻找找，最终还是决定先打给涂妈。
她来公司的时候，季唯曦确实是和季母季父陪季爷爷回老宅，后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不过既然是和家里人在一起，那没可能会失联。
尤其是还在和宋璟成发消息的情况下。
除非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
季雾吟听着电话里上个年代的铃声，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铃声响到快自动挂断，才被接起。
“大小姐……”涂妈的声音很小，像是刻意躲在某个地方捂着嘴的那种闷感。
“涂妈，曦曦今天回家了吗？”季雾吟开门见山的问。
“这个……”涂妈吞吞吐吐道，“二小姐现在不在家。”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也……不清楚。”
老实人撒谎，十分明显，季雾吟浸在商场里这么多年，一眼就识破了涂妈的伪装。
她放柔了声音：“涂妈，你也是看着我和曦曦长大的，知道我们感情深。可今天下午我怎么都联系不上她，她最近总是失联，我现在实在是放心不下。”
“要是她一个人在外面出点儿什么事儿……”
“不会。”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涂妈否认了，“二小姐不会有事的。”
季雾吟循循善诱，“涂妈，你知道她在哪对吗？”
察觉到涂妈的犹豫，季雾吟趁热打铁，又说了好几句话勾起她的心软，涂妈这才松口。
“二小姐她……是被太太关起来了。”
季雾吟一怔，不可置信道：“关起来了？”
涂妈颠三倒四的说起了下午的事儿，季唯曦和季母回到家后，谈起了关于宋璟成的事儿。
谁知季母一反之前的态度，还是坚决不同意季唯曦和宋璟成在一块儿，季唯曦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于是就和季母大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二小姐就说以后再也不想回来了。这可把太太气疯了，让保镖抓起二小姐，就往外拖。”涂妈边回忆边道，“太太说，既然二小姐不听话，就把她关到听话为止。”
季雾吟要打火的手垂了下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回家的必要了。
就这情况，她回去不仅见不到季唯曦，反而还会引火烧身。
连她都没看出季母是故意下的套子，更何况她这个没受过什么风雨的妹妹。
“太太不让我们说出去，大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说漏嘴啊。”徐妈为难道。
“放心。”
季雾吟挂断电话后，看着停车场里的车位指示灯出神片刻，还是没有打电话给宋璟成。
只是发了条短信过去。
——别担心，她现在很安全。
发完后，她把手机关机，点火启动了车。
事情发展到现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没想到季母能为了阻止季唯曦和宋璟成在一起，做到这份上。
比起一开始就知道没有希望，和希望破灭，说不清到底哪个更让人绝望些。
车汇入主干道，季雾吟点开了车载音乐，循环放起了那首即使被当做了手机铃声也百听不腻的英文歌。
临近十二月的上京，水蒸气蒸发的速度愈发快，一团团雾气升起，在空中飘散。
哪怕是带了口罩，也挡不住呼吸之间带出的白气。
季雾吟是在一个十字路口过后，发现后面有车跟着自己的。
她刻意绕了几个弯，本想甩掉那人，却在看到驾驶座上开车的人后停了下来。
“宋院长，被尾随可是可以报警的。”季雾吟降下车窗，看着迎着风雪走过来的男人道。
宋璟成穿着大衣，搭配得很好看，大概是为了原本的约会精心挑选的。
“曦曦在哪？”宋璟成往日温和的声音哑透了似的。
季雾吟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叹了口气道：“你找不到她的。”
知母莫若女，以季母的手段，若是有心想关人，就会杜绝一切被找到的可能。
“是伯母……”宋璟成很聪明，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季雾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看着被路灯照下的白茫茫一片道：“还是放手吧，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太痛苦了。”
“所以你也是这样放弃阿煜的？”宋璟成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季雾吟的手松松的搭在中控上，轻阖了下眼：“宋院长，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以后我们两家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宋璟成没说话，他后退一步，给季雾吟让出了位置。
轮胎压过枯枝，发出一串响声。
季雾吟关上了窗，隔绝了声音和风雪。
……
那天晚上，涂妈说得没错，季母确实没打算让其他人知道她把季唯曦关起来了。
季雾吟去了季爷爷那两次，旁敲侧击都没问出点儿什么。老人家完全不清楚她说的话。
她无奈，只好从别的地方下手找。
“今晚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最后一天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弹出新消息，是周青南发过来的。
季雾吟点开日历看了一眼，确实是到了结束他们合约的时候。
于是她给他回了个“好”字，并让对方挑选好地点发定位过来。
外面洋洋洒洒的又下起了大雪，助理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了她桌上，季雾吟瞥了一眼道：“稿子都拟好了吗？”
助理恭敬道：“全部都准备好了。”
季雾吟笑了笑：“那就给他们准备开胃菜吧。”
中午十二点，不算是一天之中上网人流量的高峰。但此刻服务器却被挤爆了，无数个关于房家和范家勾结，进行非法实验的消息冲上热搜最高位。
季雾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忽略了手机持续的震动。
直到一个小时后，助理拿着平板敲响她的门，她才发现事态和她预料的有出入。
“这些证据都不是我们交给媒体的那份，我打听过了，是万吾那边在我们发了第一手信息后，紧接着跟上了。”
季雾吟听着助理的话，翻看着平板上的信息，确实比她搜集到的要齐全，也更致命。
她忽然想起早之前，她趁着宋知煜在客厅打电话时偷用他的平板传资料的事儿。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吗？
季雾吟的血液一寸寸冷了下去，室外的冷空气好似透过落地窗渗了进来。
“行，先不用管了。”季雾吟把平板放下，起身道。
助理跟在她身后问：“那收购还如期进行吗？”
季雾吟套上大衣，微微侧头道：“等我消息。”
她得去找一趟宋知煜。
上医院的特殊病房对她来说简直轻车熟路，只是她看着门牌号，没想到宋知煜回上京后竟然把病房选在了舟舟的诊疗室旁边。
上次住在这的还是周青南。
季雾吟看着两扇门之间的距离，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舟舟转院了。
“我以为宋总把我当刀使，至少会提前说一声。”季雾吟一进门，就先出了声。
宋知煜脉络清晰的手背上插着针，放在床的一侧，单手滑着平板，看见她进来也不意外。
只是漫不经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想拿你当刀使，枝枝。”他语气很淡，“你想收购房家，打垮范家，我不过是在帮你。”
“你上次说要拿出点儿实际的东西，这些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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